作为天才的海子与尼采
题记:为了、也鉴于往年纪念海子无非是朋友圈式的膜拜,摘录式的文案,今年,索性多写两句。它所起的作用,仅仅是一个伪文青的附庸风雅,一种自我安慰和满足。
假如我们达到一看到或听到海子两个字便在脑海里想起了诗人卧轨的场景,一提到春天便在心中不自觉地默诵“春暖花开,面朝大海”,一到大海便联想到春天和岸边的海景房,我们就有理由相信,我们向往的远方,远比诗人的浪漫。试想,当我们和诗人并肩眺望远方,诗人满目怆然,任凭风儿梳了他的模样,我们愕然于诗人的惆怅,面对大好春光,仍有无限向往。

前面业已阐明了我们和诗人的关系,当然,这种关系不仅仅是隔着生和死。基于我们已然达到一种单方面对诗人的熟悉,并且多了一份观照,我们就能洞观那惨淡的真实。当诗人环顾四望,看到众人集齐河畔高声歌唱生活,便感到命运的强烈的不可违抗,该来的来过,该走的也走了,剩下的,该是自己孤独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峦。天才的觉悟往往惊叹众人,鼓舞自己,诗人便是这样的人,他像怀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和激情高举旗帜,守护这片精神领域,而这领域的主人,正是百年之前一位西方的哲学诗人——尼采,永远的神。

这位西方哲学家早在诗人出生前120年就诞生了。无论如何,当你读到这位哲学家的事迹,你在人生中所遭受的一切误解、嘲笑在他面前无一不暗然失色,不值一提,甚或会感到世界的某种温和,心中抑郁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消解。他激情狂热,“高贵”地走在“更高级的”前面,他是走在前面的人。如果你对他有兴趣,你或许会为他的“酒神精神”所陶醉,被他的”重估一切价值“的勇气所感动,更为他的“超人意志”所鼓舞,这种理性的感动固然在任何时候都能得到兑现并调用,以实现某种情感的、功利的、喟叹的动机。可你若同样怀着一颗明敏善良和挚诚的心,当你脑海里看到他抱着一匹马痛哭后昏厥,你不能不为之动容、悌怜。在老陀的《罪与罚》描写着同样场景,这位诗人哲学家怀着对道德的泪眼婆娑,轮回再现了这一场景,也因此,彻底告别了这个冷眼待他的世界,热情而悲壮。
说到轮回,不禁想到尼采之遇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海子之遇尼采何其不似轮回再现?几乎都在生命尽头的前夕对所遇之人相见恨晚。尼采在致友人的信中、自己的书中,对老陀大加赞誉,这种精神的契合让一颗长久孤独的心感到震撼的欣慰。而海子,在1986年前的诗歌中,无一不是清新浪漫与母性的气质,笼罩在一股淡淡地忧伤和神性之中,充斥着对存在的思考、对命运的思考。1986年之后,海子沉醉于“酒神精神”及其带来的生命本能的释放和生命原始力量的召唤,他倾心构建的”太阳史诗“成为他最后的信念,当这种超人梦想幻灭后,诗人连同他的信仰也一起幻灭,走向他一无所有的远方,悲怆又浪漫。
至此,假使我们已经达到对世人给这些天才的偏见弃若敝履,抛出那句“是苦难造就了诗人还是诗人注定受苦?”的发问,我们立刻就能领悟,苦难是作为一种形态而存在的,诗人没有被造就,也没有自带苦难光环,而是,诗人终日沉思冥想的状态。海子与尼采的命运、生命气质都非常接近,在人生轨迹中,他们几乎共同经历了爱情、流浪、生存这三次苦难的试炼。
爱的匆忙,散得也快。如果将爱情作为诗人在尘世幸福的唯一追求和探索,那么,诗人在探索无果后便只剩下精神追求了。尼采在与莎乐美的关系结束后3个月,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一部诞生。海子呢,将几段关系中的形象写入诗中,但字里行间始终氤氲着一股死亡的忧郁气息,似乎是在宣告尘世的海子已经死亡,精神上的伟大海子正在崛起。他最后寄托走向太阳史诗,走向诗王的王座,而这,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精神流浪,得不到理解,可以交流的人几乎没有,孤独而勇敢,这与尼采合辙相向,从形式上,成就了一种伟大的复刻。那么,最后面临的生存(or死亡),也许形式上已经脱离,但结局却殊途同归。尼采在思想演进过程中,始终在为这悲剧的人生努力创造出意义来,长期的孤独、无人交谈使他的思想更加“偏执”,甚至“激进”,更重要的是这狂热的激情加速了生命的燃烧。海子在最后对生命的原始力量的对话和形而上的追问,企图以一己之力将太阳史诗提升到关系人类命运的高度,注定走向更加虚无和迷茫,信念已死,“诗歌之王”成了幻象,飘渺而不可及,在太阳的幻象中,在火焰的中心,他看到的不是光明,而是一片黑暗。“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诗人发出这样的哀叹。
当一个人,首先作为一个有意识的生命存在的人,感知到自己的思想逐渐脱离了历经千年沉淀构建的思想框架,与俗世渐渐些格格不入,同时怀着一颗不甘平庸的心,他会勇敢起来,向内深耕而爆发出一种生命原始的本能力量,走向一条契合英雄气质个性的道路,哪怕天寒地冻,路远马亡,也绝不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