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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界 | 杨笠代言英特尔遭抵制：是立场不同还是网络暴力？

界面文化 2021-03-29 13:34:20

本周『思想界』，我们关注杨笠代言英特尔遭抵制事件以及三星堆遗址的最新考古发现。

记者｜陈佳靖

编辑｜黄月

『思想界』栏目是界面文化每周一推送的固定栏目，我们会选择上一周被热议的1至2个文化/思想话题，为大家展现聚焦于此的种种争论与观点冲突。本周『思想界』，我们关注杨笠代言英特尔遭抵制事件以及三星堆遗址的最新考古发现。

杨笠代言英特尔遭抵制：是谁在制造性别对立？

去年，杨笠因在《脱口秀大会》吐槽男性而爆梗出圈，她的金句——“有些男生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男人还有底线呢”——自然也激怒了不少男性网友。在过去半年间，网络上针对杨笠的围剿频频出现，几乎每次都指向性别议题。近日，杨笠又因代言英特尔相关产品被推上风口浪尖。在推广视频中，杨笠说道：“英特尔的眼光太高了，比我挑对象的眼光都高。”这句广告词并无任何嘲讽男性之意，但微博一经发出就遭到虎扑等男性社群用户的强烈抵制。有人认为，杨笠在脱口秀中挑拨男女对立，没资格担任“以男性用户为主”的英特尔产品宣传者，“女性根本不懂电子产品”，另一边则是不少站在女性立场的网友对杨笠表示支持。迫于压力，英特尔随后将相关微博内容删除，并撤换掉了所有与杨笠有关的宣传海报。

然而，“英特尔事件”只是抵制杨笠的开始。一部分男性网友发现“打拳真的有用”，便开始进一步对杨笠的其他商务活动发起攻击。杨笠原定于24日晚参加电商平台的日化品牌直播活动推广液体卫生巾，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有大批男性网友冲到直播间发起抵制，要求品牌方撤下杨笠。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女性网友不甘示弱，立刻向品牌表示力挺杨笠。在两股势力的交锋下，最终杨笠出现在直播间，让大家松了一口气。此前通常只有几千人观看的直播，也因为这场恶战引来了160万人的关注。

图片来源：微博@英特尔芯品汇

界面新闻认为，单从文案内容来看，杨笠为英特尔推广产品并无不妥。与此前李诞代言女性内衣的翻车事件不同，电子产品的消费者不是由单一性别群体组成，部分男性消费者把电子产品归为“男性产品”的言论十分站不住脚，而用“女性根本不懂电子产品”为由抵制杨笠更直接牵涉对女性的歧视。可以说，在“英特尔事件”中，网友的抵制不是基于宣传活动本身，而是针对杨笠及其过往言论，而品牌后续的处理方式也成为了引发舆论沸腾的导火索。显然，英特尔在品牌立场上不够明确和坚持，正如不少网友所称，“不道歉，得罪男性受众；道歉，得罪女性受众。”英特尔在事后曾回应“多元、包容是英特尔文化的重要部分”，倘若真是如此，又怎会面对不合理的批评匆匆删除代言信息？

如果说在“英特尔事件”中，男性网友是因为反感杨笠代言电子产品而发起抵制，那么后续引发的“卫生巾抵制事件”则让人明确看到了一些极端网民对女性的歧视和对杨笠本人的恶意。很多人注意到，在直播开始前，就有男性网友在评论区对他们根本没有发言权的女性卫生问题大放厥词，诸如“没有男人，姐妹们用什么卫生巾”、“为什么要穿卫生巾，要自信地流出来”等等。公众号“萝严肃”认为，这些言论已经属于月经羞辱，男性肆无忌惮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极端的自私和傲慢，他们以为不来月经高人一等，随时可以用经血这类尴尬来侮辱女性，最终指向的是深层的厌女——攻击基于性别的生理特征。这类恶俗下流的攻击已经不是立场问题，而是网络暴力。

很多人注意到，在直播开始前，就有男性网友在评论区对他们根本没有发言权的女性卫生问题大放厥词。

去年年底就曾有人向国家广电总局举报杨笠，称其为“性别烂钱收割者”，指责她侮辱男性，制造性别对立，这次抵制杨笠的声音中也不乏此类话术。那么，杨笠过往的脱口秀是否真的造成了性别对立？男性究竟在不满或恐惧什么？

回溯这几场围剿杨笠的事件，最无法忽视的一点便是男性共同体的存在。《新京报书评周刊》援引上野千鹤子的《厌女》一书指出，男性身份的认可是通过男性共同体来加以确认的，他们的最大恐惧便是“被女性化”。为了维护男性身份，他们将女人归入自己能够控制的“他者”范畴中。无论是视为“圣女”来崇拜，还是作为“贱妇”来侮辱，都是这枚硬币的正反面向。在围剿杨笠的过程中，男性维护自身主体性的方式也是如此。一方面，面对来自女性的凝视与指责，他们必须联合起来贬低或抑止女性，譬如贬低女性所创造的价值（“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好笑”“业务水平，垃圾”）或外貌羞辱（“母狗”“母猪”）等。另一方面，他们通过共同推举一个男性所认可的女性代言者形象，来确保自己才是评价女性的权威标准。这也是为什么在虎扑、微博等社区，许多男性会将杨笠与AMD的CEO苏姿丰放在一起比较，并从履历与经历上论证杨笠不配作“女权”代表。

图片来源：公众号萝严肃

公众号“水瓶纪元”注意到，杨笠的形象在舆论场中已趋向两极化，要么被当成十恶不赦的“毒妇”，要么被当成女性发声的精神堡垒，而这两者都与她本身的“女性脱口秀演员”身份渐行渐远。事实上，杨笠所面临的困境也是女性表达者的共同命运。脱口秀从诞生之初就深嵌入反主流文化之中，脱口秀的本质就是冒犯。过去，单口喜剧的表演者和观众都以男性为主导，女性表演者想要登上舞台，往往是通过毫无顾忌地扮丑和自嘲。国内的女性喜剧演员大多是靠自嘲走红的，但杨笠却是一个例外，她选择单刀直入地冒犯男性，用最生猛粗暴的性别对调的方式，来解构性别的刻板印象。这种冒犯让很多男性感到不熟悉和尴尬，进而被视为一种威胁，也让杨笠被扣上了“男性公敌”的帽子。

在以讨论性别议题著称的女性脱口秀演员中，美国的黄阿丽总是辛辣直接地抨击两性间的不平等现象，澳大利亚的汉纳·盖茨身为女同性恋，多次将自己被歧视的亲身经历作为喜剧素材讲述。在上文作者看来，这正是女性脱口秀演员存在的意义：以喜剧的方式，让人们认识到发生在女性身上的真实的悲剧。如今，在一次次的网络围剿下，杨笠的段子已经越来越趋向peace&love，再也没有最初的屎尿屁精神。如何进一步拓宽表达的边际，不被舆论的噪音挤压，是每个女性表达者仍需面对的考验。

三星堆遗址再发掘：古蜀国历史为何牵动人心？

近日，被誉为“20世纪人类最重大考古发现之一”的三星堆遗址迎来了重大发现。继1986年发现1、2号“祭祀坑”后，考古学家又在2019年11月至2020年5月期间陆续发现6座新坑，现已出土金面具残片、巨青铜面具、青铜神树、象牙等重要文物500余件。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省广汉市南兴镇三星村，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古蜀文化遗址。这里出土的文物大多十分精致，造型与众不同，且考古至今未曾发现任何文字记录，这些都给三星堆的来龙去脉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1号和2号坑被发掘后，各种疑问和讨论纷至沓来。有人猜测三星堆文明来自两河流域，也有人怀疑三星堆是外星文明造访地球留下的痕迹。那么，这次新出土的文物是否会颠覆人们的认知？三星堆遗址的发掘在今天有何意义？

位于四川广汉的三星堆博物馆。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三星堆遗址的发掘一直由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负责，从1986年到现在，三星堆经过了几代人的辛勤工作，已经蜚声海内外。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高大伦曾在《了不起的文明现场》一书中详细介绍过三星堆最初被发掘的过程及其重要意义。通过对1号和2号坑的研究，学界普遍认为三星堆是古蜀国早期的一个都城，是夏商时期长江上游的文明中心，距今大约有4800-3000年。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三星堆祭祀坑中的器物都很大。纵观中国历史的各个朝代，国力强盛、经济繁荣往往反映在物质文化上。三星堆出土了蜀地最大的青铜器、最大的玉器、最重的金器，因此可以说，它在商代中晚期确实是达到了古蜀文明的最高峰。

另一方面，三星堆出土的文物也印证了古书上的记载。几千年来，学者研究四川地方史主要依仗两本书，一本是《蜀王本纪》，一本是《华阳国志》，但书中对古蜀的记载语焉不详，很多人觉得不可信。现在来看，这些文献虽然细节上有夸张、虚构、传说的成分，但总体来说是可信的。其中一个佐证是，文献里提到有一位古蜀王叫蚕丛，模样很奇特，“椎髻左衽，其目纵”，这与2号坑出土的大型纵目面具的特征极为相符。此外，文献中提及的另两位蜀王“鱼凫”和“柏灌”的形象或图腾，也可以从三星堆出土的大量鸟形器物和图案中找到呼应。在高大伦看来，三星堆被发掘的一大意义就在于古蜀国的历史由传说变成了信史。

三星堆纵目青铜面具。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三星堆最新出土的金面具残片。图片来源：三星堆博物馆

三星堆文明究竟从何而来，又向哪里发展？这一问题始终是人们讨论的核心。2001年，有考古学家发现了距今3000年的金沙遗址。从遗址规模、文物堆放方式以及器物的种类、形制来看，金沙遗址跟三星堆祭祀坑时期的器物是一脉相承的。在此次三星堆遗址最新出土的文物中，考古学家再次验证了这一推论。据《三联生活周刊》报道，5号坑出土的金面具残片是这次考古中最为瞩目的发现，这半张面具宽约23厘米，高约28厘米，含金量为85%左右，银含量在13%-14%左右。根据半张面具推测，这件黄金面具的完整重量应该超过500克，它的造型不仅与之前1、2号坑出土的青铜面具有所关联，更与金沙遗址出土的黄金面具极为相似，这也为三星堆与金沙之间的递承关系提供了依据。

北京大学考古学院教授孙华认为，由于此前的诸多研究成果和推测都是基于1、2号这两个坑的考古发掘，因此存在偏差，随着新坑文物的陆续出土，很多曾经的未解之谜将进入新一轮的讨论。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站长雷雨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就提到了一个新的变化。根据现有的信息，三星堆古文化可以被大致划分为四个时期，而此次新发现的祭祀坑来自三四期的过渡时期（距今约3200-3000年，属于商代晚期），要晚于1、2号坑，这意味着，这么多坑不是一次性形成的。“以前，我们判断这些坑是亡国器物掩埋坑，依据是这些坑是一次性形成的，现在实际情况有变化，我们就考虑这些坑应该是祭祀坑或者祭祀文物的掩埋坑。”雷雨说。从前有学者根据1、2号坑判断三星堆文化的消失是由于内乱，居民匆忙把文物掩埋到坑里，然后迁都了。如今看来，这8个坑形成年代不完全一样，也就自然推翻了内乱之说。

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目前对于三星堆遗址的发掘还在进行中，但可以肯定的是，三星堆与外太空文明并无关联，只是因为其本身还有诸多未解之谜，才引发了人们的大胆猜测。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员辛中华看来，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也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源动力之一，对三星堆及其它古代文化遗存所做的考古工作正是如此，考古的实证将有助于了解中华民族经历了怎样的文明发展史。过去，黄河流域被认为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和摇篮，而越来越多的考古证明中华文明的源头不是单极的，红山文化、良渚文化、河姆渡文化、屈家岭文化、大溪文化、三星堆文化等黄河流域之外的文化并不逊色于中原文化，这也体现出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化”格局。在这个意义上，三星堆的发现不会颠覆中华文明起源说，反而极大丰富了中华文明的内涵。

参考资料：

《杨笠代言惹争议，英特尔做错了什么？》，界面新闻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5844042.html

《“杨笠加油”，就是我们此刻的“姐妹来了”》，萝严肃

https://mp.weixin.qq.com/s/gkY4nr1Jz9evn5qJCXBrpA

《杨笠代言英特尔被下架：到底是谁在制造“男女对立”？》，新京报书评周刊

https://mp.weixin.qq.com/s/_HRpLwvNjEQzHDCS3YnKvQ

《杨笠之困境，是女性表达者的共同命运》，水瓶纪元

https://mp.weixin.qq.com/s/gOcnl6cQql7PFFVxkpKACg

《三星堆的最新发现意味着什么？》，三联生活周刊

https://mp.weixin.qq.com/s/7agNmUYiAVR9lY6HJ1-ccg

《考古三星堆90多年，对当下生活有什么意义？》，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