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8
电视上每天像过节,水均益主持的特别节目,在中央一套滚动播出。背景音乐是群星演唱的东方之珠,旋律悠扬动人,歌词娓娓道来。香港回归了。
厂子里都在传彩琴是养女这件事。这日早上,大鹅单手用力推开车间大门,趁大家还没开工,一手掐腰,一手指向前方的一片工位,一副教导主任训斥不良少年的架势,铆足了音量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俺妹妹就是亲生的,以后谁再背后说三到四,我说到做到,撕烂你那张破嘴。”
大多数人听到这都低了头,几个女工撇嘴听着,忙着各自手上的活。打那之后,再没听过谁说起这事,都知道大鹅是个难缠的主,本身也跟自己没关系,无非是闲的嚼舌根儿。这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最擅长和最容易沉浸其中的娱乐项目之一。
可是家里,自打彩云知道的那天,心里的滋味无从说起。好像一切不顺遂和疑惑,都有了答案。从前邻居对她说的话,在脑海深处又被调阅出来:“彩琴长得真好看,可不像她姐。”另一个妇女说:“那可不,不像就对了,多好看。”
“你哥咋说的?”玉良对这电视连续剧一样的事,感到新鲜,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件坏事。
“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能照顾照顾咱,也不让咱跟那边说。我估计都知道了,你看那脸。”彩琴一提起那天的场景,依然难免激动。
“知道就知道,她不提,咱也不提,全当啥事没有就完了。反正住不多久了,今天厂里小宋说他家那块已经通知让搬了,估计咱这也快了,最多半年,你信不?”玉良又说起半年前就有了拆迁的传言。
彩琴站在西屋门口叫南南,南南听见跑出来,手里举了半个青葫芦。老徐刚刚把一个大葫芦破成两半,准备晒干了当水瓢。他赶着南南,让他慢点跑,出来看见彩琴站在门口,眼圈发红,难掩一脸的不自在。
“爸,今晚他吃啥了。恁吃的啥?”
“嗯,你妈下午去后山捡了一小筐鸡腿蘑,他一口也不吃,跟你小时候一样。刚才我给他一块槽子糕,咬一口给我扔那了,混蛋吧你说他。”说完老徐先笑了,南南包住彩琴的大腿,用半个葫芦使劲敲打彩琴的大腿。
“打死我了!你怎么祸害姥爷的蛋糕,啊?”彩琴装着生气的问。
“俺姥姥说我是白眼狼。”
南南的话,像一把尖锥插进彩琴的心脏。
于此同时,东屋和西屋之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平地而起,把这个小院彻底一分为二。杨树和老徐尴尬的笑,被隔在东院。樱桃树、葫芦秧子、彩琴和南南,连同南南手上的水瓢,一起被隔在了西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