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棒棒》观后感
一口气看完了何苦导演的十三集纪录片,伴随着导演略带川味的普通话,见证了山城重庆的崛起,也经历了棒棒鲜活的人生。
一切要从自力巷53号说起,巷子里坐落着废墟一般的建筑物,离解放碑不远,像华丽又时尚的城市一道带脓的伤疤。那里生活着棒棒、皮匠、理发匠、小餐馆以及外来打工者,这片废墟的拥有者早早地在江北买了房子,搬进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中。只有这群城市最底层的劳动者在这片阴暗、潮湿、危险的废墟里与蟑螂和老鼠作伴生活。
为了记录最后的棒棒,导演拜师65岁的老黄,一个团级军官转业当了棒棒。老黄像他的名字一样,坚韧、执拗、勤劳、不怕辛苦。受到父亲地主成分的影响,没有姑娘敢嫁给老黄。终于在人到中年的时候和一位无力抚养三个孩子的寡妇成了家,赶在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有了属于自己的女儿,高额罚款和生计压力迫使老黄外出打工,三年后被一纸电报告知他没了家,女儿也归了他。抚养女儿的重任打消了老黄求死的心,老黄开始成为一名棒棒。事先讲好导演第一个月的力资都归师傅老黄,第二个月开始同工同酬。但是在第二个月开始的时候老黄却赖了帐,拿着浸透汗水的1057要来平分,拗不过老黄也不忍辜负老人的善良,导演分得528,在争执的过程中导演一个当过兵的汉子硬是带出了哭腔。老黄爱干净,在逼仄的空间里,每隔十天左右都要洗一次澡;阴暗潮湿的空间也被老黄收拾的井井有条;夏天不舍得买蚊香,楼下睡完楼上睡,爱体面的老黄镜头下即使光着上身,裤子必然完好的穿着,纵然在三伏天的重庆。为了省下4块钱的车费,三个小时的直达车程,老黄可以转四次车;架子床从五楼搬到马路对面二楼,五块钱一张的价钱让老黄感到有些吃亏,几经争执下仍然没有讲起来价钱;20块的工费老黄可以徒手伸到厕所里捞掉入便池的宠物狗的饭勺;为了不到200块征地补贴的差价,老黄迟迟未在确认单上签字,并且扬言如果不解决就放掉鱼塘的水。老黄也会在同工同酬以后和导演刻意平分工作量,说我不占你便宜,但也不吃亏;也会在五一路施工围挡期间,在导演的带领下进军朝天门地界以后推车轮子报废的原因安在导演头上,并最终以导演赔偿一百块而告终。老黄也会大方,也通人情世故。在给外孙送生活费时,必须见那个注定尴尬的人的时候,老黄给了外孙的外婆200块的见面礼,给了外孙200块的零花钱;在老杭冒着生命危险帮他从已经拆掉的废墟里找到了他的2200块钱和身份证银行卡时,他追着老杭要塞给他100块;始终横亘在老黄心头的是女儿和女婿的房款,20万的尾款让老黄不能倒下,也不敢倒下。终于在一次突发性半身发麻后摔倒后老黄查出了脑栓塞和高血压,没有交医保的老黄说挺也要挺到来年交医保可以住院再住,否则他宁愿去死。老黄终于停下来当棒棒的脚步,在体验了三天免费理疗,理疗馆放出杀招,老黄拿着一沓甚至掺着毛票的二百多块钱在为自己这些天的免费体验买单仍然不够的时候,他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一层一层打开了装在塑料袋里,缠着白布的百元大钞。终于,店员不是无心之徒,在被老黄的钱包震撼了以后免掉了老黄所有的费用,并且提出给老黄免费理疗的服务。就这样,老黄在女儿黄梅的照顾下,开始一点点的恢复。
老杭比老黄大一岁,看着斯文,竟然比老黄多出了一分坚韧。关节疼痛让他不停地住院,买药,找路边神医拔罐、针灸;与社会脱节让他不断的被骗,被偷,被解雇。老黄曾经透露出对老杭生命的担忧,但是没想到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老杭依然走在棒棒大军中。老杭身上也有一段女人的故事,曾经的妻子跟着邻村的一个男人走了,他成了前夫,老杭很恨,并且觉得很屈辱,想杀了这个男人。听说有地痞可以收一万块钱承揽这项业务,老杭在攒得第一个一万块的前夕,钱被偷了;在攒得第二个一万块的前夕,那个地痞进了监狱。然后老杭开始买刀,第一把是西瓜刀,他希望置那个男人于死地;第二把是三棱刀,他希望在那个男人屁股上戳一个不好缝合的口子;第三把是弹簧刀,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骟了这个男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杭的恨逐渐淡了,开始思考前妻的离开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有问题,逐渐消失的恨化作了刀上的铁锈,一并躲在老杭卧室的抽屉里。在一次被骗以后,难忍的腿疼发作,老杭卷起铺盖卷回了老家,儿子在外地打工,儿媳在家照顾孩子,因为怕公公与儿媳共处一室招来不必要的闲话,老杭又一次返回重庆。老杭一般和老黄搭伙,良性竞争,小活轮流,大活搭伙。终于在干活的过程中开了窍,挑货物的同时,提出挑走一些废旧物品的请求,转身挑进了废品收购站,挣得了几次轻松的钱,和老黄感叹自己懂事太晚。自力巷53号在导演和老黄去公共厕所蹲大号的时候在拆迁办的推动下,轰然倒塌。老黄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现金都没有转移出来,不知老杭哪里来的胆气,在巡查员终于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半夜用钢筋撬开过道的木梁,拿出了老黄的行李。老杭的手上被木梁上的钉子扎出了血,涓涓的流,他拿着塑料袋缓缓的擦。有一天,老杭出工,20块的力资,被一个中年男人用假到令人发指的100块换走了80块的真钱。老杭痛心疾首,在一直被骗,吃药,收支极度不平衡的那段日子里,那张假的红色人民币始终躺在老杭裂了口的钱夹里。终于在帮一个年轻女孩挑行李结账的时候,老杭偷梁换柱,把姑娘的真钱换成了钱包里的假钱。姑娘刚开始眼神犀利,最后在老杭的局促不安的神情里败下阵来,说权当我做公益了。换得真钱的老杭并不开心,像是做了错事,良心极度不安。也许老杭是太想要那一百块的真钱了,也许他估计这个姑娘应该不会像上一次那个大哥一样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也许他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并不是很缺钱,至少没有自己那么缺钱。不管怎样,老杭做了错事,但是又怎么责怪他呢?他那么艰难的在讨生活,在以最大的良心守住做人的底线,本就不易,我不忍加以苛责。后来老杭跟着导演做小工,攒到了7000块钱,找了两个年龄加在一起超过150岁的老木匠给自己做寿材。老杭试躺了一下自己永久的家,说尺寸还可以。受了这么多苦难,老杭面对生死很坦然。
43岁的河南是个特别的存在。17岁时从家里逃出来讨生活,没有身份证是个黑户,年轻的时候被两个小流氓挑断了一只脚的脚筋,做过几年棒棒。于是从背后看河南呈现一撇的状态,耸起的右肩,萎缩的右腿。导演刚认识河南的时候,河南处于失业状态,因为要吃两个鸡蛋和老板闹翻以后失业在家,河南看不上一直出傻力气讨生活,他有更轻松的办法---斗地主。这种结局必然导致河南有时候输的只剩下几个馒头,从导演那里借来的600块定是输了进去,拖着房东大石9个月的房租,吃着老甘从大排档老板那里拎回来的稀饭,有时候在屋里睡上几天,过着今朝有饭今朝吃的日子。河南认得字,爱看报,定了半年的报纸。他关心着国际局势,却无法掌握自己的粮食和蔬菜。睡在报纸堆里的河南像一个智者,像一个世外高人,做着有朝一日靠着斗地主发财致富的美梦。借不到钱的河南,终于生计无以为继。撇下欠房东大石的房租,找到了一个模椇厂打杂的工作,老板亲自开着宝马来接的他,并且在路上叮嘱他不能打牌。河南过了一阵好日子,骑着老板配的二八大杠,住着条件远超于自力巷53号的单人宿舍。但是因为没有身份证加上不注意仪表最终被辞退。河南最后还是出现在解放碑附近,还是上一个闹翻的老板,管吃不管住,河南的饭量抵得上两个人,冒尖的米饭很快见了底,老板说河南的吃相能引来客人。也许是因为同为知识分子,出于诚信,最后河南还掉了导演600块的借款。
在老金舍生帮助老甘要回某个老板拖欠的2000块的工钱以后,他俩成了生死与共的铁杆好友。跟老杭相比,命运对老甘的态度已经达到了捉弄的态度。年轻的时候,老甘攒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一万块,想盘下一个杂货店,结果被偷了;攒到了人生第一个两万五,想盘下另一家店,然后娶村里支书家里的女儿,不料钱再一次被偷。于是老甘开始信命,算命的说老甘在60岁以后就能转运,老甘说如果自己真的有钱了不会娶支书家的女儿,要娶个年轻一点的,当然这一切都是梦。老甘空虚的时候有刘三姐和白娘子作伴,因为看的遍数过多已经花掉的盘,依旧掩盖不住三姐甜美的歌喉和白娘子清丽的面容。老甘在一个大排档帮忙出摊,40块钱一天,要干杂活,洗碗。老甘觉得不值,跟老板提出条件,要洗碗就要加五块钱,要么就不干了。结果因为一时的赌气,老甘失业了。而后迎来了靠捡瓶子为生的老金的入住,过年期间是老金的行业寒冬。因为老金的入住,过年期间,老甘多花了一百多块钱,加上家务上的分配不均,两人开始爆发矛盾,最终以AA收尾,两周吃一顿肉,如果中途有谁想吃肉,自己负担,并且另一个人不能吃。有段日子,老金看中了一个美食城客人剩下的美食,经常在捡瓶子之余挑一些干净的带回来和老甘一起享用。最终因为一个老金的同行在捡瓶子的时候偷走了客人的手机,被禁止进入美食城,他们没有了免费的肉。他俩矛盾不可开交的时候,老金就搬回桥洞子底下,差不多了再搬回来。老甘这里虽说脏乱差,但可以遮风挡雨。自力巷被拆前夕,在导演的主持下平分买来的米让人哭笑不得。自力巷53号被拆以后,老甘在涂料店等活的时候因为斗地主输掉了身上的一千多块,在淅沥的雨中,用一个围裙充当上衣,塑料袋当做雨披。在接过涂料店老板的上衣穿上以后,老甘说舒服多了。老甘还有个阶段性的梦想,在自己生日之前攒够一万块钱,回家乡风风光光的办一次寿宴,因为失业和市容整治,最后老甘只攒了3000多块,他低调的回了家,走到村口,两个在鱼塘边钓鱼的年轻人喊老甘“水生”,大抵老甘是在水边出生的吧。趁着回乡,老甘没有去看望梦中情人,而是去了镇上的养老院考察,老甘说,如果60岁以后自己转不了运,养老院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黄昏时分,在老甘的土坯房里,土质的地面因为被老鼠破坏出现巨大破损,老甘支了张桌子,再看白娘子,声音回荡在山间,宁静又凄凉。
大石是棒棒们的房东。其实大石是个二房东,手里有自力巷53号和清水房经过装修再租出去两种房源。大石是里面为数不多兼具生意头脑和棒棒的坚毅、务实的特点的人。过年的时候,虽然啤酒下肚,但仍然张不开口找河南要拖欠已久的房租;虽然河南有钱就出去赌,一再说明天交房租,大石仍然没有锁上河南的门。大石一家人都勤勉,务实,有商业头脑,因而早早的住上了江北的宽敞的楼房。在女儿高考的那一天,大石依旧出工,他认为赚学费比去接女儿考试归来要来得重要;在自力巷53号被拆以后,大石帮他们一次一次的找房东交涉,以期要回转移的物品;在导演和老黄身无分文的时候,大石给了他们一百块,虽说只能保证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但是已然是雪中送炭。因为贴租房的小广告,市容整顿期间被巡查抓到,大石以撕下300张小广告作为交换换回了被没收的手机。大石的表情不多,永远在默默的做事情,或者贴小广告,或者在自力巷修修补补,或者忙着新房源的装修,这些都不做的时候就去做棒棒。跟着导演做小工的时候,大石夫妇攒到了快两万块钱。大石夫妇勤勉踏实地经营者日渐充实的日子,实属幸者。
毛土豪、杜经理是棒棒中极为灵活的人,他们顺应时代的变化,没有坚守到底。毛土豪做了两年棒棒,就转行装修业,买到了市区的房子,宽敞明亮。杜经理做了两年以后,跟着一个老板做防水,后来秉着诚实守信的做人准则很快有了自己的店面,现在是个包工头。老杨是城区人,年过七十,摇到新房子之前为了老伴的医药费,也在当棒棒,但是比老黄和老杭灵活许多,经常几百块揽来一个业务,然后三个人分着干,只做三分之一,但是拿走一半钱。摇到学区房以后,老杨一家人搬进了新房,老杨笑的假牙掉了好几回,说这辈子值了,老伴说再也不会磕到头了,老杨坐着对于老年人免费的地铁,胸前挂着阿迪达斯标志的卡套,俨然一副市民阶级的样子。
已经过了7年,前阵子导演发文,老黄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终于不用再受苦。不知道老杭过得如何,腿还那么疼么,还在不在做棒棒;不知道河南还打不打牌,有没有把自己拖欠的9个月的房租还给大石;不知道老甘有没有转运,最后能攒够几个月养老院的钱;不知道老金过得如何,手机丢了以后能不能攒的到买手机的钱;不知道大石家的女儿有没有当上老师。
感谢导演,他一定有着极为敏感的心,才会去记录如此底层的一群人,记录这群用肩膀挑起了重庆的崛起但在自然选择中被淘汰的行业的最后踪迹,他们每个人都有人生,都有故事,都有苦难,都值得被讲述,历史发展的车轮不能阻挡,车轮碾过的地方应该附着上他们的痕迹,棒棒们值得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