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脂批《红楼梦》中的贾宝玉 》陈再明21、4、13
如果说,《红楼梦》是文学史上一部"奇书″的话,那么书中的主角贾宝玉,就可以说是一个"奇人″。脂砚斋在说到贾宝玉时,就认为他是一个″今古未见之人"。脂砚斋是第一个《红楼》评论家,她的话应该十九不离十。
作者曹雪芹,他在贾宝玉一出场,就用两首《西江月》说他。其中一首的开头两句,最为紧要:″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恰到好处地抓到了贾宝玉的性格特点。他生活在锦衣玉食的优越物质环境之中,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异常彷徨苦闷。正如他在《红豆词》中自我抒唱的那样,他有着许许多多的″新愁与旧愁″,好像那″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当这种愁与恨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它就会使人变得“傻″和″狂″起来。"愁″与"恨″是因,″傻″与″狂″是果。书中还常常说到贾宝玉有着许多″疯疯颠颠″、"痴′′、″呆″等等毛病,它们和″傻″、″狂″都是同一类型的性格特点。
贾宝玉是一个极其″聪俊灵秀″的人,并无丝毫精神上的不正常。《红楼梦》作者为他写的两首《西江月》,虽说到他″愚顽怕读文章″,是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但他是很聪明的人,诗词也作得很好。他的″怕读文章″是怕读《四书》及一些八股文。作者说他有“杂学旁收″之长,正说明他是一个涉猎极广、博学多识的″杂家″。所以说,宝玉所″怕″者,科场文章;所″收″者,天下杂学;最显见者,他斥所有的举子为″祿蠹″。脂砚斋认为″宝玉亦知医理′,他还懂得一些饮食起居之道,经常照顾林黛玉。他还习佛学,在触发出"禅机″时,能够″提笔立占一偈″。
由于贾宝玉有″女儿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的名言,因此贾宝玉″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也因此,贾宝玉长年累月便只在″內纬廝混″,而不愿束带顶冠去外面接应宾客。可是,贾宝玉与北静王的关系却很特别,北静王不也是一个男的么?贾宝玉见了他为何反觉″清爽″呢?原来这身为男性的北静王,却有一种女性的外貌形容,你看他“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看的人物″,作者给他起的名字叫″水溶″。水溶者,不分明是″水做的骨肉″么?
贾宝玉的另外两个至好男性朋友秦钟和蒋玉菡,果然他俩在外形上也具有明显女性化的特点。秦钟″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恋″。名优蒋玉菡,在戏台上就是一个″唱小旦的",光这一点,也就有了七、八分女性的气质了。他和宝玉初见时,宝玉便″见他妩媚风流,心中十分留恋″。这又是一个水溶(北静王)、秦钟一类的人物。贾宝玉自己也是一个充分女性化了的人,不说他自小喜欢和女孩子们在一起以及″爱红″等等内在性格,即就外部形态来说,他也颇具女孩子的气质。
《红楼梦》后四十回,不是脂砚斋点评的前八十回,写贾宝玉出家做了和尚。可是像他这么一个反佛、道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去做和尚呢?他一贯来就是"毁僧谤道″的人,平素又"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甚至唾梦里还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他对佛道的反对态度是十分明朗的。也许因为在前八十回中,他多次对林黛玉说:″你死了,我作和尚去。″ 因此,才有后四十回写贾宝玉最后出了家做和尚。
贾宝玉出家,却是事实。曾经″看至后半部″的脂砚斋,明确指出曹雪芹的原著后面有一回″悬崖撒手″的文字,贾宝玉确实是抛弃了妻妾家小,出家做和尚了。因此,贾宝玉出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须要解释的问题是,贾宝玉既反佛,为何又要走上出家这条路?表面上看的确是一件颇为矛盾的事情。其实要回答这个问题也并不复杂,如果用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出家并不等于信佛,悲观厌世,借佛门作遁身之地也是有的。贾宝玉的出家,是他最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作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