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记忆

90年代中期搬到楼房居住,至今已二十五年有余。楼房住惯了,越发想念小时候的平房小院,童年的记忆有时候越久远越深刻。
80年代的单位大院儿里,也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小院,说是单位大院,更像是一个被大围墙圈起来的小村子。我家在“村里”中间位置,前后左右都是邻居。大门是木头的、对开门,被刷成了绿色。吱呀推门进去就是我梦中的小院儿,地面是砖铺的,砖缝隙里会有几棵生命顽强的小草长出来,但只要被我妈发现,就会面临被铲除的命运。进门左手边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我跟我妈俩人才能合抱起来。西墙建了鸡窝,爸妈抽空养的几只母鸡,让我家鸡蛋可以自给自足。东南角是厨房,妈妈做了饭要把饭菜从厨房经过整个院子搬到正屋。妈妈把她种的花花草草摆放在北屋窗台下,开花的季节一片红红火火。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有段时间老鼠闹得厉害,单位发放了老鼠药让各家投放,爸妈在院子里投放完毕上班去了。等下班时间,妈妈用自行车接我放学回家,推门一看,满院子死老鼠,还有半死不活中毒难受正在扑腾的,从没见过这场景的我兴奋的直接从车后座上蹦下来。但我妈不敢碰,便怂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去捡死老鼠,我拿着我的小铲子一个一个铲老鼠,死的活的统统送到外面大垃圾箱里去,妈妈站在旁边遥控指挥“这里还有!”“哎呀,那里还有一只!”遇到扑腾得厉害的,要用铲子先把它拍晕,总共二三十只老鼠,最后都被我收拾了,当时为此感到非常自豪逢人便要讲一讲我的英勇事迹。要是现在,我可真没有这个胆量了。
我家院子里种着一棵顺筋枝,长得很大棵,枝条长长的张牙舞爪,一到春夏枝条上聚满了黑色的飞虫,真是我童年的噩梦。但是大人们却很喜欢,因为顺筋枝是一味对跌打损伤很有用的中药,邻居们有扭伤、脱臼的,都要来我家要上一根枝条,拿回家捣烂外敷,或煮水泡脚。
小时候爸妈上班,怕我出去乱跑,就把我锁在家里,小院子就是我的活动天地,养猫养兔子、逗鸡追虫子,把几只鸡吓的满鸡窝扑腾乱窜,真是活脱脱的鸡飞狗跳。
我的小伙伴们知道我被锁在家里,爬墙翻进我家来陪我玩,在爸妈下班之前,又爬墙溜走。一开始,我是不敢爬墙的,只能在院子里等他们来找我。后来经常看他们翻墙竟然胆子也大了起来,加上小伙伴的怂恿,我也爬墙成功可以出去玩了!于是后来就变成了,小伙伴们来找我,我爬墙出去汇合。这事儿爸妈一直不知道,因为我总是在爸妈下班前又回到了家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到有一次东窗事发。
那次我跟小伙伴们在外面玩着,大院里有一家的鸡在外面鸡笼里养着,正巧我们路过的时候,鸡下了个蛋,那个蛋骨碌碌就滚到了笼子边上,于是,这个鸡蛋成功的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调皮捣蛋的我们觉得太好玩了,拿起鸡蛋你传我我传你玩了起来,好巧不巧,鸡蛋在我手里摔破了,沾了一手的鸡蛋液,生鸡蛋液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因为没有及时洗手,回到家后手上一直有股生鸡蛋液的味道,自己一闻就一阵干呕。呕着呕着,就被我妈发现了。我妈把这次事件上升到了很高的政治高度,首先破解了我如何逃出去的秘密,其次我偷拿了别人家的鸡蛋是属于盗窃行为,从我家鸡窝里拿上一只鸡蛋,领着我送到人家家里,给阿姨赔礼道歉,最后回来少不了一顿批评教育,当时正巧院子里晒了一堆什么种子还是豆子的东西,我妈让我脱了鞋光脚站上面罚站,疼得我龇牙咧嘴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水管附近常年阴湿长了一堆蘑菇,这可真是个大惊喜,蘑菇看起来非常朴实无华,一点都不像外面那种妖艳的毒蘑菇,很好吃的样子。我妈兴冲冲的收获了一批蘑菇,顿了一锅鲜美蘑菇汤。只不过,炖着炖着蘑菇汤变成了红色的...爸和我围着那锅蘑菇汤大眼瞪小眼,老爸很犹豫的说:“要不,还是算了吧?”估计我妈也被汤的颜色冲淡了她收获的喜悦,最后那锅汤还是被倒掉了。嗯,那时候我妈真年轻,野蘑菇汤都敢做。
有一天,我爸突然跟几个叔叔伯伯闯进院子,抬回来一个大家伙,大人们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像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家伙最后被摆到了正屋最显眼的位置,我爸很开心的告诉我,这是双开门冰箱,琴岛利勃海尔的,新产品!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冰箱,雪白的柜体,上下门一样大,对小小的我来说那么高,跟平常见的那种小绿冰箱完全不一样!门上还贴着一对小男孩,那是海尔兄弟!从此以后,它就承包了我一整个夏天的雪糕!
院子里的大梧桐树在整个夏天枝繁叶茂,透过树叶斑驳的阳光照到院子的地上摇摇晃晃,知了吱吱吱的叫声此起彼伏,小小的我在院子的小椅子上倒骑着椅背认真的舔着冰棍儿。一闭上眼,全都是夏天的味道,全是,童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