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五七”祭

今天按照习俗给妈妈烧五七，日期是主持妈妈葬礼的伯父算的，其实我有些不太明白，妈妈是3月21号走的，今天是整整第三十天，怎么就是今天烧五七呢？不过转念想我妈生前对这些风俗习惯并不在意，故而也不再去深究了。

今天是阴天，早晨心想难道这天气也知道人事，特意营造今日的氛围？早晨七点多，我特地穿上黑色的马丁靴从我自己租的房子回家。之所以穿那双鞋，是因为妈妈喜欢我穿上一些有增高作用的鞋子，这样他的儿子就能显得高一些。年后她在外公那住的时候，我每天去她那，有一次穿上这双马丁靴，临走前妈妈还感慨说：“不矮啊，为啥都说我们家前前矮呢”，听得自己不觉莞尔，想着我妈真有意思，还在介意别人看我的身高。

途中准备去花鸟市场买束花给妈妈，小姨说她们买了很多花，就不需要我买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她们的花毕竟不能代替我这个儿子给妈妈送的花，但考虑墓地的空间不大，太多花可能放不下，加之怕回去晚了，就想着下次再好好挑选一束自己最喜欢的百合带给她。

从家里出发去公墓时，天下起了雨。到了墓地，我和弟弟穿上孝服，雨下的更大了。我们打着雨伞来到妈妈的墓前，小姨首先用白布把碑擦的干干净净，把六束菊花分列两旁，正好满满的。然后揪了很多花瓣撒在碑前，表妹拿了一盒奶放在前面。带的蜡烛，原以为下雨无法点着，结果不一会儿雨竟然停了，于是点燃了两只蜡烛放在最前面。这样对称摆放，虽然简单，却也让自己心中满意。二姨用手机放着怀念的音乐，哭了起来。而我看着妈妈的墓碑，看着碑上妈妈的照片，虽然照片中妈妈表情安静，好似不喜不悲，可我总感觉妈妈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但我没有哭，不知为何，妈妈去世四天后，虽然有时候还是会陷入痛苦中，但再无眼泪。

接着就要去后面专门的地点烧东西。妈妈是基督徒，所以不烧纸，只带了她的衣服和鞋子。妈妈有很多衣服，有别人送的，有爸爸当小区清洁工时拾的（爸爸总爱拾东西），还有年后她在淮河大坝上买的。平时，妈妈很节省，很少花钱给自己买衣服。但年后她的病情有些发作，平时克制的小小的欲望才跳脱出来。在外公那时，她总是问小舅要钱，问我要钱。她拿了这些钱开始了自己难得的人生享受，买好吃的，买喜欢的衣服。而我每次去她那儿，她就很高兴的跟我分享她当天买的好东西。记得是她离开外公那的前几天，她说今年的衣服鞋子买的差不多了。不过又一天，她说她看中了一件衣服，可是当时钱不够，她给了人家10块钱让给她留着。回来跟我商量要不要买那件衣服。那时她有些犹豫，可能是她觉得那几天花了一些钱买了不少衣服鞋子，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明显能感觉出她是很喜欢那件衣服。我说喜欢那就买下来。她很高兴，说最后再要一百块钱买下那件衣服。可是我记得第二天下大雨，淮河大坝无法摆摊。第三天妈妈没跟我和小姨说一声，就自己回家了。想必那件她喜欢的衣服，她也没买上吧。

妈妈去世后，爸爸听别人的建议，把很多妈妈的衣服扣子去掉后就扔掉了。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习俗。所以我到垃圾场把记忆中妈妈穿的衣服重新拿回家。然后买了两个很大的储物箱。弟弟把衣服洗干净后都放在了箱子里。看到那些衣服，我还能依稀记得妈妈穿着那些衣服的样子。可是如果把这些衣服都扔了，那些头脑中的记忆可能就永远无法再现了。

烧完衣服，把孝服扔掉后，开车回来。回来的路上和二姨表妹同一辆车，二姨说妈妈去世后，她孙子说看到了妈妈的形象。可我却没有这样的幻觉，连梦也极少，只有一次梦见妈妈掉进水里，但过了几天又和我一起去赶集买菜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吃完饭，送走小姨二姨，回到家里。爸说上午没去上班，下午要去早。而我每天都要午睡，所以就去了爸妈的那屋，睡在他们的床上。

醒后，拉开抽屉看到我给妈妈买的项链和银手镯。项链是18年去青岛时买的，此后她几乎一直戴在脖子上，过年时她说项链连接处坏了，让我后面给她她修一下。手镯是19年夏天在桂林时买的，今天拿到手里端详，才发现手镯内侧刻了一行字“王前前祝母亲健康平安”。而我早已忘记给妈妈的刻字祝福，正如我忽视了妈妈去世前的病情和先兆，终究没有让妈妈健康平安。

我要回去了，来到电梯厅，打开我妈跳楼的窗户，用手摸一下那个被妈妈踩坏的窗户凹槽。这是我每天回去后必做的一件事，其实摸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我还是要去摸一下，因为我想这是我和妈妈保持连接的一种方式，那是妈妈生前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写于2021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