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421
说说我的另一位室友。
刚开学时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了。一开始关系很不错,几乎每天都走在一起,还计划着之后去图书馆努力学习的日常。
不过当然是一次也没有实际地执行过——他太消沉了,消沉到不会主动去完成任何事情。
他在宿舍里的状态令观察的我感到窒息。早上醒来,侧卧在床上划手机;经常是到临近中午下床,点了外卖,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划手机;一边吃饭一边划手机;下午可能会翻开电脑盖打游戏,然后划手机;睡觉前一边泡脚一边划手机,然后倚靠在床边划手机;上了床依然是侧卧着划手机,我不知道他会划到几点,大概是一直到手机没电吧。这就是他的一天,没有目标,没有兴趣,也不与人交流。像树先生的手,无处安放,彷徨,坐立难安,所以他逃进源源不断的信息流里,才终于能安稳地坐在那儿回避虚无的现实。
前两个学期里,他经常都会跟着我到教室里坐着,然后埋着头划手机,一划就是一上午。有时他会突然把脖子伸过来发出浮夸的惊叹,但我知道我在屏幕上画的东西他根本没看进去。在两点一线的路上也很快没了话题。
后来我终于不耐烦,趁着他上厕所时背上包偷偷溜走了。我开始刻意躲着他,迫使他终于了跟随。我在另一个社交平台说他的坏话,说他有多么无趣多么惹人厌。
我实在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的家伙,没有办法带着他开心。
有一天看的电影突然让我想起了自己在高中时的状态,突然感觉酸涩,跑到厕所里抹了一把眼泪。原来大学里过多的褒奖使我忘记了自己也曾像现在的他一样,熬夜划手机,上课睡觉,作业也没法完成,最后破罐子破摔开始逃学。那时我已经不再跟他来往,也不打算重新接触他,因为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就像高中时的同桌、班主任、爸妈再多的激励、安慰或责骂都没能帮到我。
仔细想来,他的善良也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永远都会不断地为别人考虑,或者说……为别人找借口。这种善良是不自然的,其根本是太害怕被责备。
我只好在一旁看着他,尽量不要伤害他。即使他有一天从阳台坠落下去,也是完全不奇怪的。人们通常把这个叫做想不开,不过我习惯把它称作想开了。
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因为我们的国家没有能力照顾好更多的孩子,所以我们就被抛弃了。
能帮到他的只可能是他内心的力量,一种心中升起的与外界建立联结的意愿。在高考失败后,我把联结建立在看电影和画画这两件事上,于是就有爬起的力量。
很庆幸,他似乎观察到了我每天晚上盘在被子里看电影的那段时间,或许产生了一丝兴趣。最近他开始翻出姜文的片子来看,也会找很多解读类的视频研究。
祝愿他更开心一些,祝愿他能学会与这个名为虚无的恶魔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