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书 | 《晚熟的人》
◆ 三 >> 我恐惧地用手摸头发。因为传说蛇一见儿童就会数头发,只要让它把头发数清魂就被它勾走了,因此,遇到蛇必须迅速将头发弄乱。 ◆ 一 >> 他笑道:“当大哥的不一定年龄大,你说对不对?给个面子,我请你吃午饭,连你这些朋友一起请!”我说:“谢谢你的好意,吃饭就免了,只求你今后别卖我的盗版书。”“大哥,我从来不干那种缺德事!”他指着旧居前后那十几个摊主,道,“都是他们干的,我还经常去批评他们呢。”“好,那我要谢谢你!” ◆ 二 >> 红日不压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他是不会下令收工的。 ◆ 三 >> 常林的好口才突然地展现出来,估计让那些读过高中初中的知识青年们都自愧不如。他对我们说:“伙计们,如果我今天被这个卷毛兔子打死,你们就把我抬到河边扔到河里,我活了二十多岁还没见过海呢,我要被河水漂到东海里去,见见大波大浪。如果我把他打死,那我也就回不去了那就麻烦你们跟我爹娘说一声,我是为了贫下中农的尊严而死!” ◆ 四 >> 我妈生了我后,就偷偷地把我送到了我大姨家养着,对外就说我夭折了,然后又有了我弟弟。这计划生育也是撑死大胆的,饿死小胆的呀!我感慨地说。你以为呢?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样,无论多么高的山,也有鸟飞过去无论多么密的网,也有鱼钻过去。 >> 无事时胆小如鼠,有事时胆大如虎 ◆ 五 >> 按说这一招近乎偷袭,违背了比赛规则,但观众一片欢呼。其实这已经不是比赛,接近胡闹了,这是预先的安排还是突发的情况?我这颗晚熟程度不够的脑袋一时也想不明白。 ◆ 九 >> 马秀美手中提着的大白菜会掉在地上吗?不会的,对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女人来说,即便她跌倒在地,她手中提着的东西也不会放开的。 ◆ 表弟宁赛叶 格开 >他猛地格开姑父的手 ◆ 一、澡堂 >> 你那篇破小说,《白棉花》,基本上是胡编乱造,芝麻粒儿大小的事被你写得比瓜还大!不过,你毕竟还是手下留了情。 ◆ 二、红床 >> 洗脚的小姐,称呼她们小姐似乎不妥当,洗脚的女孩?姑娘?女人?都莫名奇那个妙,也就随其自那个然吧。 ◆ 二 >> 断了襻的鞋子 ◆ 三 因为她不知道那行为是毒辣的,正如看客的我们 >当时她只有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那样的毒辣?这事儿至今我还是感到困惑。面对着谷文雨与覃桂英毒打李老师,我们还跟着喊口号 >> 他们的特征是疯狂,他们的特长是破坏 >> 那吕森竟然说:心脏生在右边?这不天生是个右派吗?也许吕森政委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但下边的人听了可就是如雷贯耳,所以在许多年后,谷文雨酒后还会大声叫骂:“吕森啊,你这个老王八蛋,毁了我的前程。” >> 一个社会的败坏总是与文风的败坏相辅相成,浮夸、暴戾的语言必定会演变成弄虚作假、好勇斗狠的社会现实,反过来说也成立。 >> 我心中只有怕,不敢恨。我怕他给我母亲打针时使用没消毒的针管,我害怕他在我母亲吊瓶的液体里注入酒精,我怕他把我母亲赶出病房,所以在他恶狠狠地瞪我时,我慌忙地站起来,就差为他下跪鞠躬了。 ◆ 六 >> 这两年她对网络上的种种猫腻越来越精通一不小心,就会跳进她给你挖好的坑里。 >> 瓜蔓子亲戚 >> 我叹息这个女人的心智怎么能如此迷乱,她的智商很高,她的知识面很广,但她为什么连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呢?我想,真正可怕的坏人还不是那些知道自己坏的人,而是那些不知道自己坏反而认为自己很正确很好的人。那些知道自己坏的坏人的心里还存在着良知,所以还知道自己的坏,而那些不知道自己坏的坏人,心里只有自以为是,他永远都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他永远都认为别人欠他的,他永远都在恨别人、骂别人。 >> 覃桂英利用网络宣传她的能力和功劳,并扬言要为乡里的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出谋划策,她的外号“高参”就是那时得的——我们索性让每个村庄把此类问题通通解决,应该解决的必须立即解决,可解决可不解决的也尽量解决。从这个意义上,覃桂英这样一个“高参”的存在,逼着我们不得不认真地努力地工作,但从内心深处,我们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反感。 >> 你忘了毛主席的教导了吗?他老人家教导我们“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怀才不遇,蹉跎半生。与天斗,我斗不过;与地斗,我斗不赢;与人斗,我得心应手,其乐无穷。这就是我的晚年生活,老年之福,全在于此。 >> 老姑闯荡江湖五十年,知道火比灰热,这次是老姑一时疏忽,忘了头上的摄像头。你难道没听说过庖丁解牛的故事?这个社会,在合法与非法之间有宽阔的缝隙,老姑在这缝隙里岂止是游刃有余?我是游泳都有余! ◆ 七 >> “告诉你吧,表哥,我卖谣言!对,卖谣言。价钱因人而异。我卖的谣言都是正能量满满!上个月,你那位表侄,也就是我们的高书记,就买了我一条,看在与他沾亲带故又是多年的父母官分上,只收了他三千块。“想知道是条什么谣言吗?好,告诉你:他老婆收了为乡政府建围墙的包工头三万块好处费,被他一顿暴打,打得他老婆下跪磕头求饶!后来他老婆瘸着腿去给包工头退了钱。“表哥,我卖给你两条谣言吧。这两条谣言一字千金,但咱是要紧的亲戚,又是青梅竹马的同学,所以只收成本价,每条两万。 >> “怎么样?这两条谣言好不好?一条两万,两条四万贱卖给你了。你把钱打到我手机上,我明天就在公众号上给发出来。‘红唇’发第一条,‘绿嘴’发第二条。” >> 我写了一条微信:表妹,我也卖你两条谣言吧。第一条有人说你在学大寨工作队当队员时,到公社卫生院做过两次人工流产。第二条:谷文雨为了达到和你结婚的目的,写了一封信寄到县委,揭发你打骂侮辱李圣洁老师,导致李老师跳井自杀。这封信,毁了你的锦绣前程,改变了你的命运……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把这条微信删去,只简单地回了她五个字:谢谢,我不买。 ◆ 一 >> “坐床”实际上就是坐炕但既然这样说,那就说明在历史上,我们这地方也是有过床的。有床的时代,必定是社会比较安定、人民比较富裕的年代。 >> 村党支部书记郭大发这个参加过抗美援朝、一条腿上留有残疾的荣誉军人,从一个男人手里接过一桶水,提着,一瘸一拐地试图往火焰靠近那炽热的火焰似乎把他照耀成了一个闪光的透明体,我平日里对这个满嘴酒气、动辄开口骂人的瘸人没有好感,但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他高大威猛,像个英雄。 ◆ 三 >> 这是1966年8月份的事,那时候的事,不能以常理论之,如今回想,如同噩梦,但噩梦中似乎也有浪漫与狂欢的成分,甚至还有艺术,这是否是少年的错觉,还真不好说。 ◆ 四 >> 说到了戏,杨结巴顿时满面生辉神采飞扬,他端起一杯酒,道:“弟兄们,其实我是个角,是个大名角,但可惜我生不逢时也生不逢地,结果成了个丑角。来,干了这杯,老哥给你们唱两句:龙车凤辇进皇城,御街上来了我讨饭人——” >> 生旦净末丑,狮子老虎狗,文武昆乱不挡! >> 城里的三个耳眼泪汪汪地鼓掌。他们是懂音乐的人,我觉得懂音乐的人大多数都是感情丰富、心地善良的人,所以,即便后来我知道他们做过坏事,也没有改变对他们的良好印象。 ◆ 五 >> 两页饼干 ◆ 七 >> 有时候,谣言的核心是事实,就像某些故事有真实的原型一样。 >> 三婶跪在坟前,哭着,求告着,有时会把手深深地插到坟上的泥土里。我知道这是无用的,因为坟里埋着的,只是三叔的几件旧衣服,还有一只旧口琴。 >> 次生谣言 >> 三婶当然希望那个蒙汗药糖的故事是真的,当然更盼望着确有一对老夫妇在山西的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用羊奶喂养着自己的儿子。但这一切,都需要清灵的证实。我和姐姐目睹了这场拷问。 >> 我们这才看到,清灵这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坐在墙角上,双腿前伸着,头垂到胸前,在她的双腿之间有一个酱黄色的药瓶,那是灭蚊子用的敌敌畏药瓶,容量五十毫升。“天哪——”三婶惨叫一声,便栽到地上。在清灵双腿间有一张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纸,纸上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娘,我没s ā hu ǎ ng……是两条大黄狗把弟弟tu ō走了…… ◆ 八 >> 三婶擀好了一轴子面条,锅里的水也开了。三婶把面条下到锅里,又往锅里打了六个鸡蛋。 ◆ 九 >> 我立刻明白了它们是谁,一股寒气仿佛从脚底升起,使我周身凉彻,我的牙齿不由得打起战来。 >> 我没见过真狼,但我见过教堂里壁画上那只母狼,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相信了那只母狼的目光是慈祥的说法,但自从清泉失踪后,那母狼的目光就是阴险毒辣的了,那阴险毒辣的目光经常在我的脑海里闪烁。 >> 记住,我们不怕它们,它们怕我们。 >> 三婶收了斧头,气喘吁吁地将那支火把,猛然地触到公狼头上。公狼的毛在燃烧,公狼的脸被烧焦,一股烧燎狼毛的怪味,一下子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永远也不能忘记了。 >> 这时,那只母狼发出了哭泣般的鸣叫,我看到,在狼窝的角落里,有两只小鞋子和一些衣服的碎片。三婶一定也看到了,她大声哭叫着“清泉……我的儿子……”那四只小狼,把脑袋挤在母狼的腹下,身体露在外边可怜地颤抖着。三婶挥起斧头,对准母狼的鼻子劈了一斧,母狼一声哀鸣,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似乎有两行眼泪,从母狼的深深的眼窝里流出来。“你也会哭啊!”三婶哭着,骂着,“你们,山上有野鸡野兔,你们为什么不吃,你们偏偏要吃我的儿子……你护着你的孩子,但你吃了我的孩子……”三婶又在母狼头上劈了一斧,斧刃陷在狼的头骨里,拔不出来了。三婶将火把触到母狼身上,又是一阵恶臭的焦煳气味扑进我的记忆。那四匹小狼被火把烧烤,有两只下死劲往母狼身下钻,有两只逃出来,在火光中转圈。这时我才发现,几乎任何动物在幼年阶段都是可爱的。 ◆ 十 >> 神仙也治不好不想活的人。你们把门关好,不要让人打扰她了。 ◆ 十一 >> 你们不妨先建个纪念馆,纪念的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庙了。而一旦成了庙,也就没人敢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