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史密森到特洛伊,谈西语词法一特色

先前发表拙文谈美国国家级科研和科学普及机构“史密森学会”被错误地翻译为史密森尼学会或作史密松学院,谈到英语构词的问题。勤奋好学的友邻蓝苹果跟进提出了有趣的问题:
“伊利亚特”也是一个词的变体(为了从简就不引用希腊文了),是“伊利昂”的变体,“伊利昂”是特洛伊城邦的一个别称,是这部史诗故事发生的地点,而后缀“特”在古希腊语是有特定含义的,意思是“有关……的故事”或“……发生的事”。所以,在翻译的时候似乎也不应当直接照搬发音,而应该把意思翻译出来,也就是该翻译成《伊利昂纪》或《伊利昂之歌》。
蓝苹果提出的问题非常有趣也非常重要。他指出的问题并不是吹毛求疵或节外生枝,而是牵涉到许多人常常弄错的、或自以为懂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懂的问题,因此有必要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这问题看似很基础、但实际上很容易导致错误、包括导致自以为精通英语的人犯错误。
以下是我给蓝苹果的回答。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不妥或错误也请读者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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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问题很有趣,让我想到一连串相关的有趣问题。
首先,关于“伊利亚特”这个名称的翻译,那都是古人做的事情,我们难以追究。比如,中国的人名孔子,孟子,西方人给翻译成Confucius, Mencius,我找谁说理去?找不到人呐。我想,《伊利亚特》也是同类问题,我们就只好不予追究,即将错就错,因为已经约定俗成了。
你提到【“伊利亚特”也是一个词的变体,是“伊利昂”的变体,“伊利昂”是特洛伊城邦的一个别称,是这部史诗故事发生的地点,而后缀“特”在古希腊语是有特定含义的,意思是“有关……的故事”或“……发生的事”】这一点非常好。在这里我要补一刀——Smithson的后缀-ian也是同一种功能,同一个意思。
因此,The Smithsonian Institution的意思就是 ”跟史密森(Smithson)有关的学会”,“由史密森发起的学会”之类的意思。Orwellian nonsense的意思则是“奥威尔(Orwell)所描绘的那种胡言乱语”(如战争就是和平,奴役就是自由,愚昧就是智慧之类),因此不能翻译为“史密松宁学会”或“奥威廉胡言乱语”。
由【“伊利亚特”当中的后缀“特”在古希腊语是有特定含义的,意思是“有关……的故事”或“……发生的事”】,我还想到西方语言(包括古希腊语,拉丁语,包括现代英语)有一种词法用法,这就是用一个形容词来代表某一事物,而不是直接把该事务说出。
你举的“伊利亚特”是一个例子。现代英语当中的National Geographic也是一个例子。以图文并茂著称的著名杂志National Geographic,中文通常翻译为《国家地理杂志》。这种翻译大致是正确的。(这里所谓的大致正确是指“国家”这种译法大可商榷,因为该杂志从其出版的第一天起就纯属于一个民间机构,跟暗指政府的国家没什么瓜葛)。
在National Geographic这个词组中,National的意思是全国性/全民性的,Geographic的意思是跟地理相关的。从语法和逻辑上说,National是修饰一个没有出现的名词的形容词,Geographic则是代表那个没有出现的名词的形容词。《国家地理杂志》这种译法则是把那个没有出现的名词给脑补出来,而且脑补得大致不错。
非常悲催的是,在翻译著名杂志Scientific American的时候,中文世界的翻译就脑筋紊乱了,于是将这杂志的名称错误地翻译为《科学美国人》。
这里所谓的糊涂和错误是来源于译者不知道西方语言(包括古希腊语,包括英语)有一种用法,这就是用一个形容词来代表某一事物,而不是直接把该事务说出,不知道Scientific American的构造跟National Geographic是一样的,其中的Scientific意思是跟科学相关的,American的意思是美国的(美利坚的),因此,Scientific American的直译应当是“跟科学相关的美国杂志”,简单的翻译应当是《美国科学杂志》。
把Scientific American翻译成《科学美国人》实际上非常怪异。不说别的,假如非要把这里的American理解为“美国人”,心智正常的读者立刻就应当想到一个问题,这就是,这里的美国人为什么是单数呢?单数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暗示科学应当是孤家寡人的事情,或应当单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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