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故事

很多朋友都知道我是不抽烟的，因为他们都没见过我抽烟，交际场上递过来的烟我也是婉拒的。他们相信我不抽烟，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抽烟，不过也只是偶尔。我习惯在人前维持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形象，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形象维持太久，不敢轻易打破。因为这些事情在大家眼里，都不是好的习惯。

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学校都举行过拒绝第一支烟的活动，有很长的横幅，我们在上面签名留下自己的承诺。可是我的第一支烟，是在上幼儿园之前。

那应该是一个夏天，父亲在午睡，我看着桌子上的香烟和打火机，就抽出一根，学着父亲的样子放在嘴上点燃，吸一口，然后吐出来。我现在已经忘了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感觉，嘴里的味道，脑子里想的东西，全都忘记了。如果是写小说，也许我可以用很多句子去描写一支烟对一个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孩子肉体和灵魂的冲击。那时候我才四五岁，还没上幼儿园。我就站在父亲旁边抽烟，抽到一半，父亲醒了，打了我一巴掌，把烟掐掉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头又睡了。我就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因为父亲不发话我不敢走。

上小学的时候也有过断断续续抽烟的时候，那时候为了和班里的坏孩子合群，就和他们一起抽烟，好像也有偷家里的烟给他们抽，也可能我记错了，不过我记得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的烟五毛钱一支，我去帮他们买过。

后来他们开始欺负我，我就不再和他们一起抽烟了。初中的时候也偶尔偷家里的烟自己抽，我记得是冬天，那时候衣服厚，香烟藏在身上看不出来。父亲买烟都是一条一条买，一条二十盒，我为了不让他发现，每次都拿两盒，因为这样从侧面的开口看盒子里香烟的数量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一盒烟够我抽很久，我为了不让人发现，都是偷偷地抽，在没有人的小路上，或者荒野地里。

高中的时候就很少抽烟了，可能是懂事了，觉得抽烟很幼稚，单纯为了模仿很幼稚。抽烟应该是烦心事的伴侣，但是我没什么烦心事，除了考试成绩和恋爱。但是我觉得再多的烦心事，也不能成为让自己伤害自己的理由。那时候我开始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很成熟。就像鲁迅说的，即如我的戒酒，吃鱼肝油，以望延长我的生命，倒不尽是为了我的爱人，大大半乃是为了我的敌人。

从小到大我只知道几种烟，父亲抽烟的几种烟，不过他现在戒烟了，家里也找不到那些烟的名字了。我知道一种最文艺的烟叫万宝路，因为总是在小说里看到这种烟，而且他们总喜欢在做爱后抽烟。这样的片段让我对烟的认识又多了一种仪式感。后来我开始写作的时候，也抽烟，因为很多作家都抽烟，香烟仿佛精神鸦片，可以给人灵感，在深夜里让人清醒。但是我又常常希望自己醉，太清醒的时候又总是写不出让自己感动的东西，所以我又开始喝酒。但是喝酒以后我又只想睡觉。香烟和酒精给我一种虚幻感，渲染出一种沉溺在创作中的氛围感，好像思考也有了深度，但是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写出来。但是我的的脑子里上演了很多精彩片段，而我无法描述下来。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抽烟不喝酒，是真的，也是洁身自好。而且网络上经常流传好男人的标准，其中不抽烟不喝酒就占了两条。我那时候想做个好男人，做个普通女人眼中的好男人。但是我现在开始随心所欲了，因为我觉得活在一个不知道什么人写出来的标准里，像个傻逼。我开始想做个坏人，让别人不要对我有太多期待。但是我确实不喜欢抽烟喝酒，但是我很多时候确实又需要香烟和酒精，不是为了应酬，只是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需要一些陪伴；在太清醒的时候，需要一些晕眩。

尽管我已经成年多久了，但是我买烟的时候还是会心虚，像未成年人进网吧一样，怕被人看见，怕改变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像买安全套一样，先买一堆零食来掩饰，然后最后再说出自己的真实诉求，迅速付钱走人，还要装作很镇静，像是平常一样。生怕被人看出什么，可是我已经成年很多年了。

我开始经常喝酒是在去杭州以后，因为焦虑，所以每天晚上喜欢喝一瓶啤酒解压，看书或者看电影，然后带着一些晕眩入睡，很舒服。抽烟是因为发愁，对自己的存在和未来感到茫然。在珠海的时候也是，偶尔一个人在黑夜的天台上吹风，抽烟，没有人打扰，只有风会吹得打不着火。我坐在天台上抽烟的样子，抬头可以看见深不见底的天空，远处是触摸不到的万家灯火，我觉得拍下来应该很好看。抽烟的时候我会想很多故事，有灵感了就写在手机里，然后等着遗忘，我从来没有在抽烟的时候写完过一个故事。现在我已经没有在写东西的时候抽烟了，因为我不喜欢烟灰落在我的键盘上。

我现在也只是偶尔抽烟，因为我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其实对身体不好的事情太多了，我还经常喝可乐，碳酸饮料对身体有什么害处，我只知道喝多了会胃胀。夏天的时候，我一箱一箱地买可乐放在冰箱里，因为太热了工作太累食堂的饭很难吃吃不下去，需要甜食来转移注意力。有一段时间我想自暴自弃，想靠喝可乐喝死自己。那段时间过去了，我也很少喝了。

一个人的时候，嘴巴总是有点儿寂寞，不是想吃喝或者抽烟，就是想接吻。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安慰，其实什么都安慰不了。我去扔垃圾的时候，垃圾袋里有四五个啤酒罐，两个可乐瓶，一个茉莉蜜茶瓶。啤酒罐里有烟头。抽屉里的烟还剩下几支，应该是这个月的最后几支，如果生活一切顺利的话。

2019-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