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城幸事•等车
“欢迎光临,今日的黄昏” 一句念白从杏幸脑海中跃过,还有些尾音 城际公交的车程很长 为了一个座位,她等了很久 大楼后面的天际,乌云隆起,稀释着夕阳 下意识的摸了摸包,有伞,她松了口气 她一个人,人海里游荡久了 随身之物就像家具一样,越来越齐全 这成熟的安全感,会让她安心 她是等车队列的第一个 坐在了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车大概要等十几分钟,她有些饿了 包里有中午在便利店里买的饭团 她翻出来,捏了捏,有些硬了 打工人的世界,能裹腹已经算是幸运了 撕开包装,正准备吃,无意瞟了眼窗外 站台上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恋人 都背着双肩包,穿着牛仔裤T恤,是学生 女孩的脸埋在男孩的胸口,肩膀一动一动 应该是哭了,男孩的胳膊搂着她 手轻轻婆娑,认真的替她归拢头发 摆正了她粉红色的蝴蝶发卡 很多人不耐烦的绕过他们上车 男孩小心的护着女孩,她也不抬头,不出声 车就要开了,男孩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女孩慢慢摇了摇头,抬起脸,看着男孩 大风拔地而起,吹的她头发乱舞 蝴蝶发卡一颤一颤的,要飞起来了 男孩的侧脸绷的直直的,眼睛不停的眨 边替她擦眼泪,边说些什么 他也舍不得她吧 司机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和你分开嘛” 女孩终于说话了,委屈又含糊 男孩笑了一下,迅速的低下头 嘴角抽搐,胸口起伏 再抬起脸,又是干净轮廓的侧脸 他抱了抱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把她向前推了推 女孩一步一回头,终于上车了,坐在前排 车上的乘客,看手机,听歌,玩游戏,睡着 无人理会,这场毫无吸引力的小离别 只有杏幸看着,男孩跟到车跟前 他有着很干净的长相, 离得近了甚至能看见他利落的发型 红红的眼睛和抽动的鼻翼 他们隔窗挥手,男孩努力笑了笑 那一刻,大雨倾盆,车驶出了站台 一瞬间,杏幸手脚冰凉 胃里顶上来一种窒息感,饭团掉了 她赶紧弯腰去捡,眼泪抖落一地 “想念,从一转身就开始了” 多年前,长途客车的站台,松骏送她 一个月的假期,他们见不着 杏幸被这种未知的想念吓着了,困扰着 提前三天,就难过起来 松骏还总安慰她,说很快他们就又能见面了 那时候,她感觉他们的心脏已经粘在了一起 分离,是一种不见血的撕裂 她受不起那个疼 那时候,她单纯的觉得松骏是种单细胞动物 分离,是一种他不自知的痛 他也受不起那个痛 “我们是站在世界同一端的两棵树 地面上各自生长,私底下热烈的交织着 盘根错节,密密麻麻,连呼吸都绞在一起” 这是当时杏幸写在日记里的情话 那时候,她心意满满的爱着,写着 那时候,她炽热的切慕着未来生活 关于松骏,她用尽了理想,幻想 所以,那次撕开心脏的分离 她是怎么哭着松开手,松骏窗外的表情 那感觉,这么多年,渐渐消退又缓慢增长 他们分开后的几年 她憎恶自己,傻的可恶 接二连三的伤害打的她脸肿,心疼 这三年,她以为她的幼稚好了 伤心也要被这个现实的社会治愈了 但这场倾盆大雨,冲刷出了她情根处的病态 想起了那场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想起了杏城里那些久远的阴谋 想起了她与虎谋皮的愚蠢 人性复杂,抽的她死去活来 人情凉薄,原来摔进无尽深渊的,只有她 车在一片湿冷黑暗 “已是十年光景十年心” 她默默的想了想,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深呼吸,玻璃外的车灯晃来晃去,她好多了 雨夜的城际犹如海底,沉闷,无形的压力 她不想挣扎,闭上眼睛 手机里是她喜欢了很久的歌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破天空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杏幸笑了,平平淡淡,心下舒畅 世界真好 有多美丽就有多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