肛周脓肿记录(2)
今天5月18日,是做手术的日子,晚上估计要和疼痛做斗争,没什么精力体力记录了,现在先写点感受。
人确实容易遗忘。我是做过手术的,2009年30岁的时候做过阑尾炎手术,因为老婆的关系,请了市医院外科最好的医生开刀。当时没感到害怕,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手术后麻醉药一退就顺利排尿了,看着病房里的其他人要被迫插导尿管,我还有几分得意。我住院了3天又回家休息了4天,读了一本书,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无所事事的时光。
如今过去12年了,再次躺在病床上感受却完全不同。在门诊和病房来回跑动办住院手续和做术前检查时,我看到了很多人的脸,有病人的,也有家属的,我惊讶于医院里有那么多的人在推推攘攘,热闹非凡,我终于开始感受到年轻时毫不在意的景象了。这些脸有些写着焦急,有些疲惫,有些急躁,有些麻木,更多的人是平静。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即使他们无一例外地在忍受着痛苦的折磨,然而他们最大的表情仍然是平静。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无奈还是看透或者是一种伪装,但在平静中心平气和地接受痛苦的折磨是最好的防御吧?
在医院各个楼道间穿梭的时候,我不可遏制地想起众生皆苦这句话,虽然这是佛教用语,但事实上世上所有宗教最大的主旨都是拯救人的痛苦,其次才是顺遂心愿、许诺快乐,最大的惩罚也是直接施予肉体的痛苦。如果说所有生命都有共同的底色,那么这个底色一定是痛苦。
很显然,每种层级的生物所感受的痛苦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家的公猫铃铛,8个月大的时候我带它做了绝育手术,去之前鼓起饱满的两个毛茸茸的阴囊变成之后两个干瘪的皮。当天它麻药退去后肯定是很痛的,但被我戴上颈圈后无法舔舐,也没见它呜呜地哀鸣喊痛或者闷闷不乐的模样。平时我在小区里也能见到流浪狗的腿被车碾了或者被利刺扎伤了,长期不能痊愈,就是残疾状态了,却依然用剩下的3条腿撒着欢互相追逐,从未见到它们躲在角落哀鸣的样子。我常常在想,要是普通人在这种状态该会是什么模样?怕是连家门都不愿出了吧?人作为知性最高的生物所能体会到的痛苦远远超过其余所有,这也是生而为人最大的悲哀吧。
我其实从年轻时就不断地在思考死亡,在经历了父亲、岳父的死亡后我又开始思考疾病产生的痛苦,可以说我一直都在为这件必然到来的事做准备。可我只能算半拉子的斯多葛学派,我能设想最坏的情况,可我没法坦然接受命运的施予,我很害怕,所以很抵触,也会有幻想。一早起来刷雪球看到球友谈到长期照顾卧病在床的双亲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我又免不了胡思乱想一番,要是自己老了也面对这种惨状我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衰老,想到生命的韶华时光已逝,想到人生最后阶段必然要经历的疾病和痛苦,我就心底沉重。人生所有东西都会逝去,无论美好还是苦痛。我唯一体悟到的,也是无数有智慧的普通人重复过的话:既然所有东西终将流逝,你唯一能留下能把握的就是当下,就是此时此刻,要用尽全力去感受生命美好的东西。所以,不要再为别人的顶撞生闷气,不要再为小事烦恼了,不要再喋喋不休地抱怨了。无论如何如何折腾,痛苦往往会是最终划下句点的那个。想到这一点,你要为现在还没经历这一切心怀感激。
昨晚10点就入睡了,一夜都睡得不安稳。11点多护士夜查房惊醒我一次,早上5点多又被查房交待注意事项吵醒,接着做地板卫生的、做设施卫生的轮番进来打扫,基本都没怎么睡。夜里有好几张床位呼叫护士,整个楼道都听得到声音。最夸张的是我可能太过紧张,一直担心术后症状,夜里总是隐隐感觉肛门痛。我比我自己想象得还要软弱,哎!
9点做了灌肠排便,9点半插上留置针开始输液,现在正在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手术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