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降级启示录
查看话题 >“送昂贵的礼物,却追不到心仪的人?”|520过节指南

5月20日,原本普通的一天,如今俨然已成为“爱情”的狂欢日。
微信数据显示,红包作为新时代“定情信物”,成为最受欢迎的礼物,曾有情人节某用户一次性最多收到超过200个红包。而5.20则成为了结婚的“黄道吉日”,想在这天结婚的情侣为了预约排队,更有甚者带着行军被,连夜占位。

无论是自嘲,还是自我安慰,消费主义的浪潮里,单身者也未能幸免。报告显示,单身者在520的消费力显著,“没人送我礼物,我也要给自己送礼物”。

520消费背后的商家和平台,早在几周前,已经开始铺天盖地的造势预热,知名品牌们联合明星拍摄恋爱广告片,购物平台商品换上“520表白礼物”的标签。大到商场聚集活动,小到地摊的“情侣第二份半价”,520的消费狂欢,比“示爱”更轰轰烈烈。

01
520是如何演变为狂欢节的?
20年前,范晓萱的《数字恋爱》里,第一次把“520”指代为“我爱你”的意思。很快,在谐音梗盛行的网络初时代,“520”就成为了表达爱意的语言,也和“网络情人”联系在了一起。
“3 1 5 5 5 3 0 都 是 都 是 我 想 你
5 2 0 是 我 爱 你 0 0 0 是 要 kissing
我 想 现 在 正 流 行 数 字 恋 爱
忙 碌 生 活 仍 要 对 彼 此 表 白
想 你 爱 你 是 那 么 简 简 单 单
拿 起 电 话 心 意 就 传 到 我 这 儿 来”
在这个基础上,21世纪初期,数亿网络青年们自发过起了“网络情人节”,时间就在5月20日这天。
除了520情人节,我们更加熟悉的“双十一”也是同样的来源。
11月11日因为象形,被网络称为“光棍节”,由于11月没有传统节日,这一天就被网络购物平台刻意打造成电商促销盛典。

电商平台天猫注册了“双十一”的商标,在平台购物狂欢外,还举办“双十一狂欢夜”,让明星为其代言的品牌登台演出。
大获成功的“双十一”被称为“网络造节”的鼻祖。
此后“网造节”的热度持续不下,京东选择自己的创立日“造节”促销,成功复制了双十一大促,唯品会制造“撒娇节”,微博打造娱乐“红人节”,大众点评也用谐音梗创办“就要吃吃货节”……
早在1977年的日本,为了促销的糖果商,就鼓吹“白色情人节”以便情侣购买糖果互赠。如今在中国,用户自娱自乐的网络节日被平台、商家延申为促销日,普通日期也被品牌挖掘出特殊含义,并且申请商业节日专利。

02
年轻人的情人节里,“买买买”就是新民俗?!
时间君在抠门七夕指南 | “爱ta,就要为ta买买买?”中讲述到,工业革命让生产力产生了质的飞跃,商品的生产严重超出了维系基本生活的需求。此时,广告营销作为一种重要的力量刺激消费,解决库存。
不过,在一波又一波网造节里,消费者早就意识到“打折”只是假象,套路越来越深。第一届双十一时,消费者们还能买到不到半价的商品,现在却得为了几十块钱,提前一个月组队玩游戏积分。
“未来双十一发展方向:
把优惠券藏在大兴安岭丛林深处一颗四百年古树后方300英尺的刘姓土拨鼠家的车间库里,
在两小时内找到土拨鼠一家并在车库前合影留念,
即可获得5元优惠券。”
——网友对购物节优惠力度大减、优惠获取方式复杂的调侃。
但每逢消费狂欢时,平台的销售额只增不减。520节日更是从来没有给自己打上过“价格战”标签。
没有价格红利,在网络捏造的节日里,消费者又是为什么而买单呢?
首先让我们来探讨一下为什么会有“节日”:
中国的传统节日,大多起源于政治宗教活动,例如由上古时代岁首祈岁祭祀演变而来的“春节”,它承载了古人对天地、祖先的朴素崇拜和信仰;也有的节日产生于自然地理环境,例如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清明,正处于春播春种的大好时机,因此人们在这一天“插柳”“踏青”。传统的情人节“七夕”则是来源于星相文化和天象崇拜,再加之人们对天象的古朴解释——神话,七夕逐渐成为婚姻爱情的象征。

无论是演化到哪个阶段,“意义”是节日的重要承载部分。春节代表对新一年的迎接和祝福,端午代表对爱国诗人屈原的纪念,中秋节代表“团团圆圆”。
这种“意义”是文化,同时也是“认同”。“认同”包括了民众庆祝节日时的民族认同感、文化认同感、自我认同感等等。学者吴玉萍认为,“认同”就是节日的根本。
没有“意义”的日子,就形不成节日。
而520和传统七夕、情人节一样,承载着“爱情”的意义。情侣们借此节日互诉爱意、共同陪伴;单身者找到宣泄孤独情绪的突破口。更重要的是,这是特定属于年轻人的情人节。

数据表示,520节日的参与人群,主要是80后、90后和00后。这是“年轻时尚”的情人节。
而“意义”则与“仪式”“民俗”一脉相承。
美国特伦斯·迪尔在对礼仪、仪式的研究中阐述道,“在每种仪式背后,都有一个体现了文化核 心信念的寓意 。如果没有这种联系 ,那么仪式不过是一 种惯例 ,除了给人们以某种安全感和确定性,起不到其他作用 。”
仪式,正是为文化意义和认同提供了落脚点,以供参与者体验意义。
对于网造节而言,“消费”就是“仪式”,甚至是“意义”。
“双十一”“双十二”这样的购物狂欢节,它们的意义就是“消费”。即使优惠力度微弱,即使没有迫切需求的物品,不少人仍然选择在“购物车”添置商品。加购、讨论薅羊毛方式、观看平台和品牌一起举办的直播狂欢夜,既是消费行为,更是节日仪式。

买买买、抢红包、看晚会,网造节的确越来越像春节。网友也表示,参与进来是因为“有过节的感觉”。
相比于双十一,520的意义仍然还是“爱情”这种传统的人文情感,它以网络为仪式进行的平台,网络营销将“消费”塑造成了节日仪式中最重要的部分,情侣希望对方通过消费的仪式,来表达爱意强调爱情。
其实早在网造节诞生前,消费的节日仪式早就深入传统节日庆典中。南北朝时期,宗懔编撰了《荆楚岁时录》详细、大量地记载了节日时的种种民俗,民众在节日时期互赠物品、小范围的生产、再消费。此时期的生产力远远没有如今旺盛,广告营销的发展也还停留在“唱卖”“招幌”、政治广告等原始用途上,但这并不能阻止人们的消费仪式。

消费仪式们创造出了庞大的“节日经济”,也被学者们成为“民俗经济”、“认同经济”,是我国经济中重要的一部分。
网造节前,政府与商家为了拉动“节日经济”,推出过众多营销模式,例如“美食节”、“文化节”、“海鲜体验季”等等。

美食节、啤酒节这类“节日”更像集中促销,而“茶文化节”“草原文化节”等等一般由政府举办,邀请名人坐镇、举行盛大的歌舞表演、展示地方特殊产品,以招商引资、带动经济。
相比之下,“双十一”之类的节日,则已经走上了节日民俗化的“新民俗”之路。
民俗学专家钟敬文曾指出,民俗具有民俗集体性、类型性、传承性和扩布性、相对稳定性、规范性和服务性的五个特点。
大意上说,民俗首先要是全民参与、反映全民集体意识的;在时间上延续、传承,比如“每年一度”,或者是在传统民俗文化的基础上传承演变的;能够扩展到广大的地区和民族;民俗的“意义”和“仪式”既稳定又能发生改变;民俗还要服务社会、服务生产实践和民众心理需求。
“双十一”被认为逐步具备“新民俗”的五大特征。
520更能显示出“都市新民俗”的样貌——全民都能狂欢、可以算是传统节日七夕的“青春版替代品”、其他民族国家的人也能心理共情,毕竟谁没个爱情的心动?520还带动了消费、歌颂了爱情、疏解了单身狗的烦闷。

03
疯狂消费,可是也得不到爱情
所以,我们是不是就能在520随便买买买了?!
毕竟既能促进经济,又能过节,而且还能算参与建设“新民俗”了。
很多学者还是对此表示批评——
冯骥才就表达过,过去中秋节互赠、享用的包装朴素的月饼,承载着共度良宵的阖家欢涵义,但如今包装精美的豪华的礼品式月饼,代表的却是“利益交换”的含义,中秋节从专属亲人的团圆意义,平添“送礼日”的意义。

李子柒在视频平台发布自己自制月饼的过程,和与亲人共享月饼的记忆片段。月饼的卖相远不及精致的礼盒月饼,但观众却能欣赏到“美”。《荆楚岁时录》中,民众的节日消费也主要建立在“自产自制”、邻里聚会的形式上。
相比于“消费”,我们还是更愿意体验“消费”背后的情感满足。
但这愈演愈烈的节日经济背后,市场经济的霸权主义,对节日的文化意义造成了不可忽视的侵蚀。其他作为意义落脚点的仪式,被消费行为取而代之,节日的意义也逐渐彻底演变为“消费”。

本来就倡导网络消费的新型情人节520,更是容易被商家彻底挪用为消费节日。
毕竟本为网络“光棍节”的双十一,已经被电商平台据为己有,完完全全地打造为消费节。
纯粹的消费节日,与其说是民俗,不如说是企业打造的“品牌”、“IP”,号召大家为了品牌背后的“符号”而消费。
时间君在抠门七夕指南 | “爱ta,就要为ta买买买?”里还讲解了何为“符号消费”——

《穿普拉达的女王》里朴素穿着的女主角安德莉亚,被时尚界女魔头上司嘲讽。安德莉亚不得不费尽心思买奢侈品衣饰,此时她就是为了商品背后的人际价值和社交认可而消费。
最后安德莉亚不满于时尚圈对名利无底线地追逐,将所有奢侈品衣物送给同事,重回了可以穿着普通的工作生活。
520对于普通参与者的意义,还是情侣陪伴、享受爱情,以及鼓励单身者去追求爱情。消费仪式真能实现这些意义吗?

每逢情人节,不走心的奇葩礼物们都会成为网络热点。直男们购买淘宝“520送女神激动哭了”礼物,就能示爱成功吗?异地的情侣们通过互相邮寄礼物,就能连接亲密关系吗?
相比于消费,时间、勇气和真心才应该是情人节的仪式。
在豆瓣时间专栏《“不完美生活”指南——品位幻象下的消费社会》里,常江老师向我们分享了他对于消费社会的解析和相处之道。或许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份情人节礼物,而是走出物质与标签迷宫的方法,找回自己真实和迫切需要的家园,思考与理解自己的生活与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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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你准备如何示爱?
参考资料:
吴玉萍. 新民俗的产生与认同性消费的构建:以阿里巴巴"双十一"为例[J].民族艺术. 2018,(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