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
还记得儿时夏季的夜空吗?
天高星阔,黑夜躲在群星身后,吹来旷古的风,和风送人入眠。
在梦中,我踏上了风,变成了那阵风,融入了黑夜。
梦快消散时,云游一夜的我,迷茫而困惑,究竟我是那片令人生畏的黑夜,是光辉璀璨却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的群星,是飘忽不定的风,还是承载了黑夜、群星、风的虚空?

一 * 皮囊下的黑夜
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我头顶夜空卧下,准备入睡。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光亮,也没有异常的气味。身体没有病痛瘙痒,舒适自在,舒服到甚至感受不到躯干以及任何内部脏器的存在。
我合上眼,眼皮隔开头顶的天空,陷入一片黑暗中。恍惚中,我和外界宇宙之间仿佛仅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囊。皮囊外是浩瀚无际的宇宙,皮囊内是无尽的虚空和永恒的黑夜,内外混为一体。
有时,我在想,人死去的感觉,是不是和入睡很像?在睡意侵袭下合上眼,外界便看不见了,声响逐渐消失了,周遭一切都逐渐断开联系,很快你就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存在,缓缓滑入黑暗,没入未知和混沌。
二 * 诡桀的风
2011年那年,我有一段很神奇的体验。
那会儿读书压力大,我常常懊恼自己记忆力太差,削减了学习效果。凑巧在书店看到了一本“右脑开发”方面的书,书中说:与擅长思维的左脑相比,右脑具有“照相记忆”能力,右脑开发成功后,你就能够拥有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了。而开发右脑的方法有……
能提高记忆力?太厉害了吧!我二话不说就按照书上的方法开始了训练。
书上介绍的有一种方法是“大声地、快速地、重复朗读一段文字”,文字不用太长,最好去读经典短篇。它推荐的有《道德经》或《般若心经》。
那会儿我还挺闲,所以每天早上在宿舍楼自习室里大声朗读50遍《般若心经》,这样我坚持了一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没有训练出什么“照相记忆”。但是,阴差阳错地,我却有另一段非常珍贵的体验。
一开始,我发现读着读着,我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各种各样、彼此毫无关联的念头像雨后春笋一样,不受控制地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而不知不觉中,我就已经跟着跑了好远。嘴巴倒是没有停,该读哪还在哪,但是脑袋已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书中对于这类现象是有预计的,它说:“当你发现你的注意力跑偏了,没关系,拉回来,继续读就可以了。”
所以,每次发现开小差后,我就重新拉回注意力,接着读。读着读着,我发现,这些念头,就好像是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或猛烈,或急火,或轻跃,或沉慢,它们带着巨大的能量,不由分说地托着我和它们一起跑。如果我没有意识到,我的大脑就会在风的驱动下,产生更多的念头和情绪,继而掀起滚滚尘土。而当我注意到这些念头时,不与它们纠缠,拉回注意力读书后,这些念头就莫名止歇、原地解散了。
这里,有一个开小差的“我”,还有一个能发现自己开小差的“我”。
以前二十多年,我一直认为那些脑袋里那些混乱不堪、奔腾不息的念头就是“我”。“我思故我在”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所以我就是“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和“我的思考”。
可是,这段体验颠覆了我以前的认知,强行拉开了“我”和“我的念头”之间的距离。在我脑内撑起了一片巨大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底部有一片沼泽,时而闪现的念头、想法和思维活动,就像在沼泽表面时不时浮出的气泡和荡起的涟漪,而在这些浮动之上,自有一片独立的,能观照念头奔腾、明灭的虚空。
这片虚空宁静、广阔,空无一物。
三 * 遥远的群星
我相信在群星之中有一颗星星,引领我的灵魂,穿过未知的黑暗。——泰戈尔。
如果说皮囊下的黑夜是沉睡中的欲望,诡桀的风是飘忽的思维或情绪活动,那么群星又是什么?
我爱星星,喜欢它明亮却不灼眼的温度,俏皮却不浮华的璀璨,以及给路人指引方向的真诚。历史上伟大的灵魂和精神,好似星星,悬挂于幽暗的人性幕布上,给夜色下四处游荡的人们指引方向。
可是,这光亮终究是他人的修行的结果,是归于沉寂的凝结的过去,它能指示方向,却不能替代我们自己的修行。星星能告诉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可是是否往那个方向走,是否能够不停歇地走下去,决定权还在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