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l me by your name】我要为你开个单章
【夏日终曲】
2021/05/10–然而令我心烦意乱的,并不是挽回自己形象所要耗费的一切,而是我终于,带着几许让人不快的担忧,迟迟省悟:无论当时,还是我们在铁轨旁闲聊时,我毫不掩饰,但也不愿承认的是,我一直在试图赢得他的心——却徒劳无功。
—我喜欢他每次看破我心思时,脸上闪现的那一抹狡黠的笑,而我真心渴望的其实只是肌肤,只是肌肤。
—想想吧,我差不多已经爱上了他的手,他的胸膛,他那双生来从未接触过粗糙表面的脚,还有他的双眸——当他们以另一种,更加温柔的目光注视你时,就像神子死而复苏,看再久也不厌倦,反而得一直盯着看,好知道为什么总看不腻。
—在他身边总是坐立不安,怕领会错他的意思,担心失去他,遇事都要揣测再三,想要他也想被他要,使出各种诡计,架起重重纱窗,仿佛自己与世界之间立着不止一层的纸拉门,把本来就不算事儿的事情煞有介事的捣鼓一番后又装作若无其事。
—我喜欢我们两并排跑,踩着同样的步伐,同时撞击地面,在岸边留下脚印,私下里,我多想再回到那里,把脚轻踩在他留下脚印的地方。
—然而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有些令人既寒心又反感的阻碍,悄悄出现在我们之间。他好像是故意的,让我松懈,再松懈,然后使劲的抽掉任何像是友谊的东西。
—我们在调情,而他必定比我早看出端倪。
—那年夏天我爱上钓鱼,因为他爱,爱上慢跑,因为他爱。
2021/05/11–不确定他是否一同晚餐,是一种折磨,却是可以忍受的。不敢问他来不来,才是真正的酷刑。
—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我就仿佛置身天堂。幸福或许一点都不难,而幸福也只能向内探寻,不可他求。
—你让我喜欢自己,跟你在一起时的那个自己。
—我再度才过自己的边界,除了归咎于太欠考虑之外,没有其他优雅的退场方式。
—去认识人,自己去体会为什么其他人在我们的人生中是如此不可或缺,而不是你只能与之维持一定距离,慢慢走近。
—我不知道我还怕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烦扰,更不知道这般轻易造成恐慌的事,为何有时感觉像最黑暗时的希望,会带来不真实的喜悦,套着绞索的喜悦。与他不期而遇,我的心怦然一跳,让我恐惧又兴奋。我怕他出现又怕他不出现,怕他看我又更怕他不看我。
2021/05/13–感到如此倒霉,如此不起眼,如此痴迷,如此不成熟,这一切令我憎恨自己。
—有一天他直截了当地问公主“说出来好,还是死好?”
—我想要像他一样吗?我想成为他吗?或者我只是想拥有他?在欲望纠缠的捆束中,“成为”和“拥有”是完全错误的动词吗?“想触碰某个人的人身体”和“成为我们像触碰的对象”,是一体的,也是相同的,就像一条河的两岸,河水从我们流向他们,回到我们,再到他们,永远在流动,在那里,心就像欲望的暗门、时间的隧道以及抽屉的夹层,具有欺骗性的逻辑。
—就像我穿上你的泳裤又脱掉,始终心怀渴望;就像那天下午,我前所未有的渴望能感受到你进入我的身体,仿佛我整个躯体都是你的泳衣、你的故乡。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没有什么所谓的友谊,那没意义,只是一时的恩宠。
2021/05/14–但愿他知道,但愿他知道我给他的每次机会,都是为了将二和二加在一起,得出大于无限的数字。
—“因为我认为应该知道。”“因为你认为我该知道。”“因为我希望你知道,因为除了你之外,我没人可说。”
—“你喜欢孤独吗?”他问。“不喜欢。没人喜欢孤独。但是我已经学会如何与孤独相处。”
—这就是我,这就是你,这就是我想要的;此刻我们之间只有真实,而真实所在之处就没有阻碍,没有躲闪的目光。如果这样都没有结果,就永远别说你或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已经不存一丝希望。
2021/05/20–我好爱他对我突然改变态度的方式。
—我闭上眼睛。克制,我不断对自己说,克制。别让你的身体泄露一切。
—如果他不碰我,就由我来碰他;如果他没反应,我会让我的嘴大胆地前进到从没去过的地方。
—我并不悲惨。我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但只身一人并不令我困扰。
—有些人知错能改,有些人假装反省,有些人一去不复返,有些人甚至还没开始就退缩,还有一些人因为害怕任何改变,最后才发现自己度过了错误的一生。
—我想输得高贵而有尊严,我也懂得怎么说得含糊。
2021/05/22–喜欢看书的人善于隐藏自我,隐藏自我的人未必喜欢自己。
2021/05/24–话说回来,那何必等到午夜?谁会挑午夜来说这些?或者午夜将会成为午夜吗?午夜该穿什么好?
—我不确定我想做这件事,但我需要去了解,而跟你做又胜过跟别人。我想了解你的身体,我想了解你的感受,我想了解你,并且通过你来了解我自己。
—我很想知道以后回望此事时,我会感到悲伤还是羞耻,但我其实希望自己是漠然的。
—我听得笑了起来,转眼间,我全身赤裸,感觉到床单轻轻挂在我的双腿之间,而这世界已再无秘密,因为渴望和他亲热是我唯一的秘密,而此刻我正同他分享着这个秘密。
—我渴望着他,但没有他,我也能同样轻松度日,有没有他都好。
—我想独处吗?是的。昨晚一个人;然后是破晓。接着是早上,再次一个人。此刻我躺在床单上,像笔直的、新生的向日葵一样快乐,在夏日午后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时而百无聊赖,时而元气十足。当睡衣来袭时独自一人,我觉得开心吗?是的。嗯,不是。是的。但或许不是。是的,是的,是的。我很快乐,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人陪伴,我都快乐。
—我哭,是因为有什么正在发生,而我却无从知晓。
—“你刚刚在干嘛?”我问。“想事情。”“想什么。”“各种事。回美国啊。今年秋天我要教的课啊。我的书啊。还有你。”
—如果心神不宁带来的失落感越来越多,那么一个人是否能够带着宽恕与慈悲,学着寻找将其视为常态的方式?
—或许我们首先是朋友,然后才是恋人。但话说回来,或许恋人就是如此。
—“关于这条泳裤,我有话要告诉你。”我关上他的衣橱门。“告诉我什么?”“上了火车再告诉你。”但我还是告诉他了:“答应我,你走后,一定要送给我。”“就这些?”“嗯,今天多穿一会儿——还有,别穿着泳裤。”“真是病态又扭曲。”“病态,扭曲,而且非常、非常悲伤。”“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我还要大波浪。还有布面草底凉鞋。还有太阳眼镜。还有你。”
—我只知道我对他已毫无隐藏。此生我再也没有这样自由和安全过。
—“奥利弗,我好幸福。”我说。他惊讶的打量我。“你只是欲火中烧。”“不是啦,是辛福。”
—而是想借着不刻意维系感情来避免感情的消逝。
—当我的每个部分似乎都天差地别,但它们又都发誓自己能承载我的名字,是我没错。
—我们如何穿越时间,时间又如何穿越我们;我们如何改变,不断变化着,再回归原样。人会逐渐老去,可能最终只学会了这一点。
—我不嫉妒先于我而存在的生命。也不渴望回到他正当我这个年纪的时光。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有朝一日请想我。
—别害怕。该来的总会来。至少我希望如此。而且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天性自有其狡猾之处,能够发现我们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记得:我在这里。现在你可能什么都不想去感受。或许你从来都不希望去感受什么。或许我也不是你想倾诉这些事的对象。但是,去感受你所感受到的东西吧。
—如果感到痛苦,就去抚慰,如果有火焰,不要扑灭,也不要残忍地对待。当退缩让我们整夜难眠时,它可能就会是个非常糟糕的选择,但眼见别人在我们愿意被遗忘以前先忘了我们,也还不到哪里去。为了以远超我们所需的速度被疗愈,我们从自己身上剥夺了太多的东西,以致不到三十岁就枯竭了。每次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我们能付出的东西就会变得更少。为了不要有感觉而不去感觉,多么浪费啊!”
—我不羡慕痛苦本身,但我羡慕你会痛。
“埃利奥。”他说。我听见父母和背景中小孩的声音。没有人会这样呼唤我的名字。“埃利奥。”我重复,意思是我在听,也为了点燃我们过去的游戏,证明自己什么都没忘。“我是奥利弗。”他说。他已经忘了。
—时间让我们变得多愁善感。或许,到头来,令我们受苦的就是时间。
—你不明白。我很乐意。可是我没办法。
—原谅?没什么好原谅的。如果有什么,那就是我对一切都很感恩。我只记得好的部分。
—在我们已经不再想起已经失去的,或许可能也不会再在乎之后很久,怀旧之情仍然令人心痛。
—我想告诉他。未来的那两人永远无法抹除、撤销、忘却或重温过去——过去就困在过去,像夏日黄昏将近时原野上的萤火虫,不断在说:你原本可以如此。但回头是错。向前是错。看来是错。努力纠正所有的错,结果同样是错。
—除了这件事,我们无所不谈。但我们始终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说却更确认了这一点。我们已经找到星星、你和我。而这是仅此一次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