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 | 工作的意义
这两年我的生活几乎可以用“颠沛流离”四个字来形容，当然这么形容对于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来说，还是矫情了。在“有工作”和“没工作”之间反复徘徊，见识了无数有趣的公司和老板和认识，比过去十年见得都多，有一些被我记录在了豆瓣长篇连载上。 写着写着我发现，我仿佛成了一个“辞职鼓动者”，不少人都来我帖子下留言说：今天辞职了！今天决定换工作了！吓得我赶紧表示，大家要冷静，我只是多亏以前会存钱，长期没有太大的消费欲望，以至于现在可以小小的任性一下，大家不要学我。 上周我那在大厂都混到中高层的好友之一宣布他辞职了，我们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焦虑和担忧，而是欢呼，你说工作都把我们折磨成了什么模样？而他并非这一年来我身边第一个离开“工作”的（当然除了我这种卢瑟以外），他是我身边的第三个了，而且每一个都没有财务自由。 我认识他们每一个，我知道他们热爱工作的面目，这也是我们成为朋友的原因，是的，我们曾经是前同事，从同事成为朋友，在如今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十多年前，我的通讯录就是靠他们一个个丰满起来的，我的世界也是靠着他们膨胀起来的。 第一批放弃工作的人却是最热爱工作的人，这样的矛盾到底是什么样的鬼环境造就的？和因为豆瓣连载而互加微信的豆友聊天，说起理想的工作，我们异口同声的说，正常的同事，能实干的环境，有担当的领导，但什么时候这些最基本的条件成了一种奢望？ 介绍人在劝我不要放弃这份工作的时候，说了一句让我下定决心走的话，他说：“这里就是，只要获得了老板的信任，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活得很好。”那一刻，我觉得这地方非常可怖。虽然，从逻辑上说，这段话所表述的几乎是所有地方在发生的事情，表述的是人性本身。 而这人性的真相才是最让我窒息的东西。尤其是当我在这群“同事”里存在的时候，我的窒息感愈加严重。这种窒息感在我最近看到他们的一场狂欢时有所顿悟，他们都很美，是真的很美，但他们又都生活在一个气泡里，而我不知道这个气泡还有多久会破，或许一直不会吧，但这却把我生活的空气慢慢抽去，这就是让我窒息的原因。 “残暴的欢愉”是蹦进我脑子里的词，想要抓住一些已经逝去的残影，这是他们给我的感觉，虽然脸上满是笑意，但我却看到无尽的悲伤，而我想要的是一场纯粹的狂欢，哪怕无声，哪怕空无一物，没有音乐，没有食物，没有华服，没有装点，没有一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抑郁症”这个字眼已经丝毫不紧张了，可能是身边看起来最快乐的那群人开始告诉我，他们患上了抑郁，他们看病吃药，而我还看到他们在拼命生活的时候吧，所以这个词典里，早就不是一个贬义词了，就和“早餐”这个词汇一样，平凡。 而前阵子和我说起自己怀疑自己抑郁的好友（也是前同事）聊起工作，和我一样的反应是：对于薪水，我们都过了追求数字的阶段。我们只想有一份，让自己有所价值的工作，因为工作是我们让自己成为自己的重要一部分，但无论是优秀如他，还是差劲如我，都没能遇到。 说到底，骨子里，我们还是想改变世界，而不是服从世界，但在这个时代下，服从者才是既得利益者，但转念一想，哪个时代不是呢？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时代似乎不再崇敬理想，纯粹的理想，人们会怀念，但人们不崇敬，这很不一样。 这便让我想到，无论是HR和介绍人在劝诫我的时候，都用一个个名字来告诉我，这份工作有多值得，未来有多么美妙，我发现我丝毫不心动的原因是，这些名字对我来说，毫无力量感，这并非说我不肯定他们的个人成就，我也十分尊重他们，但的确我一点也不崇敬他们。 于是我转念想了想我崇敬的工作者的模样，我突然明白自己的困境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我崇敬的人，一个叫Bill Cunningham，另一个叫Leon Vitali，“工作”这个词在他们手中变得高尚而纯粹，剥去了物欲，洗尽了喧嚣，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成了工作的奴仆。 单身到老的Bill临死前的财产都只拥有一套蓝色工装，一辆自行车、一张简易的床和他的相机，剩下的便是他无尽的照片、胶卷和档案。而Leon则和家人有名无实，在杂乱的屋子，堆积的资料和无尽的胶卷里，一寸寸回忆着和库布里克一起的时光，试图去还原他眼中的世界。 他们一个属于时尚界，一个属于电影界，无一不是繁花渐欲迷人眼的地方，但他们却没有迷失，这才是我崇敬的真正的工作者，是独行者，是奴仆，是巨人，是西西弗斯，是火种的盗取者，是文明的开创者。 但，却被这个时代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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