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杜邦这样的美国公司还有啥脸在中国标榜道德?

我从从业开始,采用的就是杜邦公司的原材料,所以多多少少,对杜邦公司有所了解。总体上来说,我是非常佩服,甚至是崇拜杜邦公司的。
杜邦公司算得上是一家创新型的科技企业,自1802年创立以来,在科研领域成就了很多传奇,比如在材料、农产品、医药、食品、化工领域,都有非常了不起的贡献。
我刚刚从业的时候,接触的两种原材料聚酰亚胺和聚四氟乙烯(特氟龙),都是杜邦供应的,据说这两种产品都是杜邦发明的,这两种材料在电子工业和军工、航天领域,都几乎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材料。
而且,我们的公司也给美国公司供货,所以,每年,我们还要接受美国公司在审核,他们审核的时候,非常关注我们员工的加班工时控制、医疗健康待遇等等方面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对美国公司多抱有好感,觉得他们传递了一种非常好的企业管理理念,不仅关注企业的经营,也非常关心在企业中工作的员工,非常强调企业的社会责任感。
在这种情况下在企业里成长起来的我,对美国公司的价值理念自然是多有认同。所以,在很多年里,当与别人争论和争执起来的时候,我对美国公司多有维护之词。
但是,直到近两年,美国公司制裁华为,以新疆棉花问题为借口制裁中国的纺织企业的时候,我才开始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而且,等到我进一步深入了解美国公司,比如杜邦公司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所谓“道德”和责任感后面,其实并不那么道德,而且,也没有那么真正的有责任感。
就以杜邦公司为例。他们的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很厉害,不假,但是,他们的所谓社会责任感,其实不咋的,而且,杜邦的发家史,也是一部对员工、客户和老百姓的毒害史和吸血史。
就以杜邦那独霸天下的特氟龙为例。
这玩意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东西。它的化学名叫聚四氟乙烯,自1938年在杜邦被发明,1941年取得专利后,特氟龙在杜邦的推动下,从此开始了它的开挂成长史,时间跨度差不多整整维持了80年,至今仍在被广泛的应用中。
特氟龙英文缩写为PTFE,俗称“塑料王”,用它做成的材料,300℃才能分解,400℃才能水解,抗酸抗碱抗各种溶剂,再加上耐高温、摩擦系数低,因此被广泛应用于国防、航天、电子、电气、化工、机械、仪器、仪表、建筑等领域。民用领域也和我们的生活朝夕相伴,最常见的如不粘锅、雨衣雨具和衣服等。
1954年,杜邦公司开始生产特氟龙,并迅速成为该公司最赚钱的流水线,每天利润能达到2000万美金。特氟龙就像一个吐金巨兽,数十年来为杜邦赚了无数的钱。
但是,伴随着特氟龙的攻城略池的同时,也出现了特氟龙生产的原料特氟龙本身的毒性对人(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伤害历史:
1954年,供应商3M公司向杜邦公司递交关于聚四氟乙烯的毒性报告,报告显示其在白鼠实验中表现出导致胚胎畸形(主要是眼部)的危害性。
1954—1975年,杜邦自己做人体实验,将材料注入烟丝,派发香烟给工人抽。特氟龙生产线出现多名工人生病早逝现象,死亡岁数30岁到50岁不等。并有多名女性产下畸形婴儿,其中还有人只有一只眼睛一个鼻孔,且没长在正确位置。
1975年,位于西弗吉尼亚州杜邦公司堆料场旁边的一个养殖场出现200多头牛奇怪死亡的现象,没死的也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养殖场主厄尔田纳特(Erl Tenant)解剖了死牛,保存被感染的器官作为证据,并将解剖过程录成录像。
1980年代,杜邦公司检测特氟龙的毒性,作为对比,需要寻找血液中没有C-8(组成四氟乙烯的碳分子链)的血液样本,包括动物,结果找遍了全世界都没找到,最后在一名参加过朝鲜战争的美军士兵的血液样本中找到。也就是说,50年代以后,几乎所有生物体中都有四氟乙烯的成分。
问题是,特氟龙和生产废料有这么严重的毒性,但杜邦公司却一直隐瞒,在作假和掩盖中,任其伤害自己的员工、客户和废料堆积厂周围的老百姓。杜邦公司的做为,跟其在全球要求其它公家的供应商对员工劳动强度和健康管理的理念背道而驰。
简而言之,杜邦公司和很多的美国公司,就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人前衣冠楚楚,满嘴仁义道德,有社会责任感,人后就弄虚作假,为了赚钱,肆意伤害别人,不仅伤害别的国家的人,连自己的客户、自己员工和自己工厂周围的老百姓一起伤害。
杜邦的这段故事,不是我杜撰出来的,最早见于《纽约时报》一篇报道,叫《成为杜邦集团噩梦的律师》。后来,根据这篇报道,美国人自己拍了一部电影,叫《黑水》。

电影故事,是从1998年开始讲起的。那年,死了200头牛的农场主田纳西,通过同乡关系找到律师罗伯特比洛特(Robert Bilott),当时,他刚刚成为所从事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杜邦公司是这家律师事务所的最大客户。
比洛特是不愿意接这个案件的,但他后来去看了农场的情况,发现整个农场一片荒芜,如同一片墓地。出于同情心,他接下了这个案子,并和杜邦公司总裁菲尔首次谈及此事,对方表示愿意配合。
1999年,比洛特和菲尔再次见面谈及此事,菲尔当众发怒。但因为法律程序要求,杜邦公司将1941年以后的所有材料都寄给比洛特,堆满了整个档案室。比洛特推掉所有案件,以一己之力,花费一年时间将材料全部看完并逐一编号,并发现一种叫PFOA的化学物质,询问杜邦公司未果,转而咨询专家学者,并搞清楚了是其中一种叫C-8的碳分子链破坏了人体健康。
2000年,田纳特一家被同乡排挤,不久后夫妇俩检查出癌症。杜邦公司派直升机全天候监视养殖场,田纳特手持猎枪,睡在皮卡上守护。同年在比洛特的坚持下,杜邦公司同意民事调解,给予田纳特补偿(具体数字没有说)。田纳特一开始不接受,在比洛特的劝说下同意。一家人离开世代经营的养殖场,迁居镇上。
2001年,比洛特受到同事排挤,老板力排众议,继续支持他。但后来实在是抗不住了,就给比洛特降薪,并连续降了四次,导致比洛特全家生计困难。
2002年,地方法院首次开庭审理杜邦案件,关于C-8含量的标准问题产生分歧,即究竟多少含量可被判定有害。美国环保署1976年才开始检测化学物质,当时未建立标准,全靠企业自查。同年,标准制定小组诞生。
2003年,为比洛特提供证据的其他受害人家庭受到攻击和排挤,其中包括在杜邦公司工作的当地居民。
2004年,比洛特质询当年对接3M公司毒性报告的杜邦公司化学工程师,证实了杜邦公司一开始就知道C-8的危害性但毫无作为。杜邦公司同意支付1650万美元的罚款给环保署,支付7000万美元的费用给诉讼群体,其中包含了比洛特的律师事务所。比洛特推动更多当地居民索取赔偿,但须执行医药监护,也就是将杜邦生产特氟龙所排放的废水废气和居民健康问题建立医学概念上的对等关系,该关系一旦确立,杜邦公司将支付2.35亿美元的赔偿。由无利益关联的科学家组成的监护小组成立,其运作经费由律师事务所支付。比洛特承担巨大压力。
2005年,截止到圣诞节前夕,有6.9万居民接受血液采样,每人获得400美元的报酬,由杜邦公司支付。居民拖家带口来抽血,言词间居然流露出的是对对杜邦公司的感激。
2006年,环保署起诉杜邦公司。杜邦公司以之前没有标准为由,表示须等检测结果出来后再支付。
2012年,检测小组调查结果公布,对等关系成立。杜邦公司反悔,不愿支付赔偿。比洛特懊恼之下转向群体诉讼策略。
2015年,群体诉讼案件开庭,共有3535起案件起诉杜邦公司,杜邦公司为此支付了6.707亿美元的赔偿。同年,美国环保署禁止在民用商品中使用特氟龙。
2017年,聚四氟乙烯中的主要成分,PFOA和PFOS被列为2B类致癌物。比洛特律师至今仍在为受到侵害的美国家庭办理诉讼。
我为什么从电影《黑水》中捋这条线索呢?原因是,杜邦特氟龙毒性事件,因为杜邦极力掩盖和攻关的原因,能见诸于文字的披露并不多,电影导演和编剧正是读了《纽约时报》的报道后,又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采访,才挖掘出来了足够多的素材,从而创作拍摄了《黑水》。
《黑水》上映后,在美国烂番茄网和中国的豆瓣网上,迅速获得了高分,但遗憾的是,因为政治不正确,这部电影虽然口碑爆棚,但在当年的奥斯卡上颗粒无收,输给了韩国的电影《寄生虫》。
以前读马克思,他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觉得他说的太夸张,太过于耸人听闻。如今,看着这些几乎代表着西方形象的西方公司,一方面对中国的供应商举着大棒,各种要求,一方面自己却吸吮着员工、客户、供应商的血成长,越发觉得西方公司(资本)和政客(政客的后面也还是资本)的虚伪和恶毒,此时再品读马克思,真是觉得他太伟大了,太有先见之明了,觉得他说的一点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