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
2021年的雨季。此时我正坐在房间的窗边,外面淅淅沥沥下着中雨,已经超级久没有写过日记了,从年初到现在没什么特别不顺利的事情发生,也没什么特别有突破的事情,也可能都不是这些原因,是我可以平静地去接受曾经难以接受的事情。
想说说有关于爸爸和水稻的事。他们的厂房终于要开始动工了,昨晚和他视频的时候感觉他都要哭了。从2018年申请批地开始,就走上了一条漫漫长路。这边要立项,那边不给批地,好不容易找到农转用的方式,又不帮办理,不办理就算了还不告知应该如何走程序,整个就把这种小企业堵死在了门外,若是其他对场地有要求的企业怕是熬不过这三年。没背景的老百姓想好好干实业真难,但同时也很佩服老爸的老板,即使家人反对,即使这条路这般难走,他还是坚持了下来。袁隆平老爷爷造福了农民,造福了这些农企,接触了十几年杂交水稻的我本人来说,心怀感恩。有一回在抖音上看到袁隆平老爷爷的助理号,里面有杂交水稻授粉的视频,那可真是看到了亲水稻啊!想想我从小学二年级暑假到大学四年级暑假,整整十五年,每年都得干这样一件事:走在稻田两侧的田埂上,拉着绳子带动父本的花粉使其能最大程度地落在母本上。这是一年季杂交水稻最关键的授粉时期,一般得早上十点就从家里出发去田间,中午一点左右才能回家,一天当中太阳最耀眼的时间,整个周期大概是15-30天。每片稻田每天需要来回拉4-5次,中间休息几分钟用于等待父本再次开花,有些农户家的农田较多,就不会有休息的间隙。在我们家种植杂交水稻的最后三年,可是最累的三年,老爸和伯父总共承包了六十几亩农田,家里老老小小都得一起出来帮忙,一整个暑假的重心都在这上面。
这些干农活的日子在我生命中的记忆相当深刻,开始我是很抗拒的,比如初二暑期在老师家补习,上午的课程上到一半我就会被老爸接回家去干活,每次报补习班前都得和老师沟通好这个事;再比如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到处玩耍,而我每次都只能等忙完家里的这件事才能出去玩,在外边过夜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因为第二天回家会赶不上授粉时间;还有就是因为每年都在外边晒,我的脸和身体的肤色出现了严重的色差,虽然脸不算黑,但是和身体比起来还是显得有点黑,这对于爱美的我来说确实是有点小遗憾。干农活的时候非常羡慕家里没有种植这些东西的同学朋友姐姐弟弟,还有已经参加工作了的哥哥姐姐们,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暑期在干什么,但是他们可以决定自己的时间。这件事一直到种植水稻的最后一两年我才慢慢不抗拒,因为那会我也快毕业了,也正巧在备考研究生没有时间回老家去,那时想着不管考不考得上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老家做这件事。也很巧在我大学最后一年,爸爸转行了,没有脱离农田和水稻,做起了水稻种子的买卖,上文所提到的建厂房就是那个时候有的计划。关于农活,对我来说虽然记忆深刻,影响总是没那么大,因为我知道我只是暂时需要做这件事,但是对于爸爸来说,可能是彻彻底底脱离了这种纯靠劳力赚钱的日子了。
爸爸在比我还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做农活,那会杂交水稻都还没普及,耗费大量人力劳力的同时依旧吃不饱。我不太清楚爷爷那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的,应该是一边做生意一边种田,虽然爷爷家还不错,可以供得起四个孩子读书,但是我的爸爸,他就是不愿意读书,从学校出来后就开始跟着爷爷学做生意了,起早摸黑继续供后边两个弟弟读书。他生得人高马大的,据说当年本想参军,体检也都过了,却被人挤走,他非常少跟我说成家以前的事,但是唯独这件事,他曾表露过深深地遗憾,我想这也是他对“体制”有所恐惧的原因吧。成家后,再做了几年生意就安心种田了,爷爷那辈积累下来的产业也给了小叔。农民的难,没有体会过真的很难理解,很多时候不是种出来稻子就可以稳赚的,亏本的年份多了去了。像我爸爸,除了正常的打农药和施肥,他总是要比别人多做很多事情。记得多年前授粉季节的某一天,那天是阴雨天,没有阳光的话水稻是几乎不会开花的,正常人家也就不会再去田间拉花粉,但是他硬拉着我在田间走了好几趟,并不断跟我说你看看虽然下过雨花粉还是有的,我说是啊。可是那天,广袤无垠的田间就只有我们父女俩。
啊写着写着有点伤感了,地能批下来总归是好事,爸爸也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只要他愿意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他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