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面
漏勺在几近垮塌的边缘抖动着,老旧的木柄显露出的些许裂缝是即将断裂的迹象,力量借用着木头的空间储蓄自己留存的痕迹,使得裂缝看起来急于想与输入的源头汇合。土黄色的粉末成团试图逃离,但只有小部分在空中有兜圈的权利,其余基本都跃滤孔而下,附着在肉块上的和没有附着在上面的、有机会的混在一起,各自揣着自己能够穿过滤孔的几率随着抖动起起伏伏,一次次用自己的身躯尝试着可能性。
肉面的气味有点过于呛,没能按照轨迹运行的它们攻击性十足,用尽自己能掌控的可能性肆意入侵。德尔和肉面倒是没多少本质上的区别,带着意义不明的行为驱动未来,通过筛孔的大小被决定自身掺杂肉块大小带来的冲泡后的食用口感,与通过摇动手柄来完成对肉面要求的匹配,德尔能想到的可能性基本只有顺从着肉面可能的方向来暂且进行改变。故意将肉块弄出筛外,无论是无法通过过孔的沾染着细碎熟面粉的大肉块、刚穿过网孔的几近全然金黄的肉块、仍旧未能有机会被测试与选择的肉块。仍旧掉落在下方簸箕里的撞击着空白区域停歇,或是被弹射到其他正常通过的肉块来静止自我,殊途同归显然要等争锋相对结束之后施用。
地面上的肉块逐渐变得密集之后,任务也几近完成,这是德尔喜欢的感觉,自己的意愿能与任务重叠,释放更像是种动力的积攒,沾染着不同数量面粉的肉块在地上散布,如开火后的流歇的弹壳,是打击目标的某种见证。恐惧随着倾泻而出的能量填充着被积攒的气力弄的褶皱满满的躯壳,积攒的压迫与释放的意愿在同一个炮管里来回发射,是L1A1也无法耐受的住的射击强度。德尔一直想要一片崭新的天地,一片可以暂且逃离的区域,但不至于与当今道别。肉块掉落的再远再随意,也无法靠那包含着怨气的离心力与这个四方的厨房别离,外力是肉面与德尔改变自我的唯一机遇。德尔坚持着完成剩下的筛检,将怨恨的象征一一拾起,集攒放在灶台边。手指因打开水龙头沾染上了些许油垢,或许是昨天,或许是明天,油垢会从手指间再次回到水龙头的开关上,或是从承装胡麻油渣的舀勺浸染到手心与汗液互相挤兑,德尔要避免从来只是别让油垢掉落在肉面里,当然也包括别让肉块沾染上。流水侵蚀着油垢下的皮肤,油垢有机会从粘腻里逃离,带着连串的可能性一跃下水道而下。清洗完手心,德尔捧起被放下的集攒的肉块,试图将那些不可见的灰尘与细菌冲下,水被赋予清道夫的角色,错误与错误的叠加被定义为正确,似乎是种对真相的惧怕与弃离。找寻的路途意味着失却部分如今与熟悉的可能性,德尔与那些与真相保持距离的人一样,选择暂且继续前行。
肉块上的面粉随水流离开视线,开始逐渐只呈现自我原本的颜色,肉块从未被剥夺色彩,只是当双眼被蒙蔽,世界在星点的土黄与彻头彻尾的黑暗之间随机停歇。在水流之下,世界被归一重制,被德尔的双手沥干水分夺走用来观看世界的近视眼镜,再将其丢弃到滤网下的熟面粉里。看着原本几近零星的目标色彩重回其表面,且不同个体的色彩差异也几乎消失殆尽,从面粉里将其分辨也变得困难。这比刚才的发泄完怨气要轻松的多,这种将完成后的任务结果赋予上赎罪的双重收获以及逃脱赎罪过程负罪感的结果几乎是利益最大化的完美体现,无风险的自我叠加收获是轻浮个人的表现,也是一点点提高个人要求的见证。他开始不满足于完成手头的每个任务,觉得它们都太过简单,看起来几近断裂的漏勺都能一次又一次的完成那看起来绝对能摧毁它自我的要求。通过那些滤孔的肉块携带着德尔的一部分不满,当然德尔的不满有一部分早已经随着掉落在地上的肉块表现的面粉、灰尘与细菌所冲刷而下,也有一部分经过滤孔时被不太尖锐的金属边缘所刮下,所以流入成品的部分像是幸存者,也像是某种无人拯救的流放者,被从容器里腾倒到分装的食品袋里称重,舀勺将拥有双重身份的肉面变成可视化的数字,且是等大的数字。接下来的过程大部分时间里它们都要以数字而存在,或是说成为数字见证官,见证肉面被纸质的数字交换,有时甚至还会被视作是数字而吞食。
德尔能见证到所有过程吗?在德尔将包装成袋的肉面放在店门入口左边的第二排货架之上后,他所能见证的就只有接过数字后将其从货架上拿下递给别人的过程,剩下的只能靠想象,从看着购买者的背影穿过半透明的布满油渍的摇曳的门帘之后就只能在头脑里模拟接下来的场景,他就直接想起了最近的一个购买者,是刚才父亲替换他过来过筛肉面之前他亲手递过装在塑料袋里的两袋肉面后接过去的那个人,他接过的速度很快,那手臂后施用的力量让德尔难以忘怀,对方的食指与中指合并弯曲穿过塑料袋的一个提手孔时碰到了德尔的手指。那手指指节带来的尖锐是德尔从未接触过的巨大冲击,像是曾在波罗的海前线拉塞尼埃肆意纵横的kv-1被次口径穿甲弹以及改装对地的88炮所碾压,落差是枯燥巡回里的惩罚与收获杂糅的产物。他没忘记抬头去看看那个给予他不同的面孔,只是当德尔将注意力从疼痛的手指返回到对方首上的时候,对方已经将面孔面向了相反的方向,朝向着那油渍满满的门帘之上,他进门时展露出的力量仍旧让门帘摇动着,未能如愿的神秘接连出现,德尔被无解的问题一点点牵动着,慢慢启动了他自己的引擎,求知欲与探寻的动力接连出现,在背影短暂的印在门帘上消失后达到顶峰,而后被父亲叫去分装以填充马上就要告瓮的货架,意念迅速探索在转头后进入作坊内部的脚步里。
在意念的回溯里,德尔感觉到欲望的再次归来。将分装完毕的几十袋丢进空盆里将其端到外面完成放置,在放置到接近一半的进度的时候发现有几袋肉面已经开裂,笔直的裂口被溢出的肉面扩张到看起来覆盖整个袋子大小的程度。德尔双手从裂口平行的两边将其托起,双手靠不在一起,抖动在其间无数次摇荡碰撞,一个个肉块先于无数面粉接近双眼,尔后从两边离开面粉堆掉落地下,不忘尽己所能的携带尽可能多的面粉离开。慌乱随着双手的抖动扩散到德尔全身,将德尔的动作渐冻到封印。抖动没有变的更剧烈,更像是某种无法停歇的守恒转换,那力量对德尔来说无法抗拒。德尔从不是掌握力量的高手,更多时候他是用自己的身体化解力量的到来,而当生活开始变得几近固定,作坊与住所之间定轨电车般定点来回的时候,力量的来源早就被德尔熟悉,肌肉记忆能将其一一轻易化解。直到那双指的力量带来全新的冲击,德尔仍旧未能将其从身体里接受或排尽。德尔尽力想要抵消那摇晃,只是轻易打破自身平衡去施加气力试图平衡,带来的也只是接连不断的错乱出现。肉面袋掉落在地上,裂缝继续延伸自我,没能在掉落地面后将整体腰斩。肉块依旧先于面粉逃离,在更为遥远的地方停歇下来喘息。
那气力依旧发挥着自己的余热,或是说就没有被抵消过哪怕任何一部分,德尔对此恐惧不已。从未出现过如此坚韧的力量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他碰到过更为剧烈的,有人带着自己的孙子来,指责德尔在肉面里掺铁块害人,说完还不忘把攥在手里的假牙给德尔看,被唾液浸湿但未分解全然的面粉仍沾染其上。德尔从货架上拿起一袋肉面来,撕开包装倒在碗里,倒进热水搅拌着,三个人都试图钻进被肉块干扰的不规则的漩涡里,但都无功而返。他们都是自己生活里的肉块,在他人看似混沌的漩涡里无从进入,眼看着唯一的入口在眼前平息消失。德尔把化开的肉面端给对方,被孙子一掌拍下,老旧的瓷碗在德尔的双脚间偏左脚的地方碎裂,不太滚烫的肉面浆侵蚀着德尔裸露的脚踝,未能全然融入的面粉在皮肤上斑驳,那刺烫让德尔乱舞,上肢因力量的到来而被趋势,将孙子打翻在地,直到那力量从皮肤接触之间完全逃逸出体外才罢休。
将簸箕里的肉面倒进外面的树坑里,德尔艰难的控制着自己完成着一个个目标。端着东西的时候尽力让气力在腿间徘徊,吃饭的时候让耳朵不断抽搐,控制慢慢不再变得神秘,只是无损耗的传递让其的变换变得无从停歇。填满的货架不再有变动,即使德尔站在门帘前试图听清隔壁关于修动建筑的讨论们时让力量在眼眶里碰撞时也不见减少增加。店铺的销售慢慢只靠干粮馍支撑,德尔也只是每天坚持着和面与制作干粮,争取在清晨将热气与香豆子的气味困在垫着纱布的筐里。没人来买肉面让德尔沮丧,满当当的货架是阻止他继续炒面的最佳横栏,比起干粮来说,肉面是他真正擅长制作的食品。大小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且不等大的肉块给肉面带来细腻但又不统一的入口体验,是他无数令自己自豪的制作技巧之一。比起“正宗”的味道来说,他会将面粉炒的更为偏褐色一点,在炒完后再加入未炒制的些许面粉用余温将味道镶嵌进入,又不至于将其染色,融化在开水里时搅动,星点的错乱螺旋更容易让人进入肉面的世界。
他渴望自己的肉面得到认可,最直接的展现,或是说最能给予德尔回馈的便是专程前来购买肉面的人络绎不绝,现实里德尔眼前的结果恰好与其形成反差,真实的画面只是如同助推器般的存在,让德尔得以加速向着无重力情况的深渊底部前进。即使那力量每日都坚持着折磨德尔,能让德尔的头脑里生出新意的只有去思量那力量的源头,那双指延伸后的活体比起日渐失却新意的力量对抗要来的有意思的多。多年如一日的商品制作仍旧未让厌倦是种奇迹,每日准点获胜提前销售干粮是平日收入的主要来源,也是德尔扼杀自我浮动的重要台阶。他知道自己更喜欢制作肉面,但客户数量偏少以及制作成本较高是原因,不愿让自己接触太多肉面的制作也是原因。他坚信过于频繁的制作肉面会失去自己对于创造的敏感,会转而成为数量累计后留陷于服务客户的陷阱里,一步步通过服务于售卖将属于自己的肉面掏出身体,如今的让其站留在生活,算是变相的充当吉祥物,不必看着肉面一步步消失掉自己的脚印,身体也不再属于看见视野里画面的眼睛,可视的深渊只会是无所选择的终点。
那力量的搅动帮德尔暂时摆脱了单向路途的困境,对其的控制与预判限制使德尔感觉新意满满,与那对加多肉面的制作量的冲动随着前来购买肉面人数一同消失的情况是明显的对比。力量停留的部位无从固定规律来掌握,但在无踪迹可寻的随机里能够看出,它会打破随机来进行那类似于自我意愿展现的选择改变,只要德尔有行为展现或是说甚至就是星点的意愿展现,那力量就会转移自我去进行干预。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德尔甚至因此都无法正常进行干粮的制作,往和面机里倾倒面粉时随机器一同震荡的身躯也总是差点让德尔进入容器内一同被搅拌。打断意念与打断行为的结果不同也许出乎德尔的意料,但干扰到日常生计让德尔难得的大动肝火,这是在不断出现想要制作肉面意念时自己都未曾失控的。与力量的争斗让德尔不断变得炽热,长期的冷静早已被他所习惯,日常的循环就是无解的冷却系统,是让机器永远能高速运转的保证。愤怒连同正常的作息一同斩乱,晚睡与晚起带来的便是错过售卖干粮的最佳节点,日出时刚打开店铺卷帘门的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错乱开始全线出击,在每个德尔熟悉的节点上登陆抢占桥头堡,离去的趋势在重叠的脚印下封印。德尔开始再次与阔别许久的愤怒共存,无法康复的伤痕时此刻连接德尔过往与如今的唯一桥梁。而如今力量对其上康复组织的吞噬也更像是过往已有记忆的某种前传式的再现。愤怒与反抗之下是对改变到来无望的沮丧与窒息,与力量的无止境抗争让德尔精疲力竭,店铺的状况也不见好转,难以及时完工或是只完成的那可怜的量让正常的销售量的达成变成了某种遥不可及。伴着风扇左右不定的德尔一次次将自己的双手与呈装好的食品一同递过去,空留身体轮机般转动,德尔欺骗着力量,让它误以为双手会被客人一同扽过去,但又像是判定了胳膊属于被淘汰的选取品而退回,或是像强行推销残次货品的商家被委婉拒绝的情况。
力量的判定标准实在是摸不清规律,无法摸清的边界让德尔慢慢也模糊了自己的生活时间与界限。他想到被枪毙的巴甫洛夫、被俘虏的加夫里洛夫,为数不多的在模糊里可以确定的东西似乎只有与力量抗争的结局本身。像是维尔纳与斯特林关于谁先进球的世纪大比拼永远只是在互相妥协,角力早就变成了糊弄对决的流程,德尔慢慢摸清了规律,在瞌睡的时候有力量支撑自己完成晚上和面的准备工作,充沛的迟睡迟起的理由被力量全然打破碎,当力量的搅动变得敷衍单一,德尔也开始抽吸自我,将力量全然吸收进自己身体里,赶出自己的意志而让单调的力量存活于自己的身体里,复杂是折磨自我的余孽。
时间的重复因力量被德尔吸收而被拉长,开始变得如低温时的糖瓜一样易碎。某个依靠力量轻松起床的清晨,为干粮货架上货的德尔察觉到了怪异的气味,他告诉自己要去闻一闻对面的那个自己判断的方向,那个自己背后的方向,却直接抱着未放置全然的干粮框撞向了货架,掉到地上的干粮比德尔的体重多那么一点,但没有像德尔那般发出可以撕裂丁达尔效应的惨叫。力量确实是如今已经存于他的身体里,但充当容器与控制者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情,德尔依旧没有做好让力量推动自己生活挪动的准备。推动着自己去完成能转身的意念思考,德尔得以转身去靠近那个真正的想法,气味的朝向与他那藏在意念背后的认知完全一致,现在的德尔像是要将自己的头脑放置在时间胶囊前,赶在力量截获信息之前去将自己的想法在提前占据好未来的胶囊里保存好,并且给自己养成去查看过往留存在当今的遗产式的思想。所以德尔的未来是在消费过往,与力量的斗争让他的生命慢慢前移,以至于眼前的他判断的方向所指向的货架上的肉面确实已经变质,气味在德尔撕开其外包装时迅速四散,和胶囊比起来,肉面会压缩自我未来,也更像是其本身对德尔的反抗,用锋利的气味刺向德尔即使结果也只是刮痧一般。如今的肉面对德尔只是亟待处理的变质品,德尔将其撕开倒进瓷碗里,开水量不足让肉面艰难试图化浆,每点从壶嘴落下的水滴都背负着越界的罪责可能性。浑浊如眼前土黄的意识让力量也难以判断是何物,芝诺般的加水因水壶里水量不足而作罢。德尔将其喝下,一同喝下的有那从记忆里继承来的不容浪费食物的碎片固执,每一口间的间歇德尔不忘用勺子搅动,口腔将变质的肉面漩涡吞下,这是德尔的好时机,借由变质的名号将自己想要舍弃的东西全然吞进食道这一外环境,再由意念与力量的结合让其无法进入内环境。力量赋予他这种决定一切的力量,只需消耗当前思量的自由权便可以达成目标,从与力量的抗争开始到如今对其的利用,德尔对那个客人的好奇感稳步上增,但对其的记忆仍旧只有背影与那气力碰撞指节的感觉。对她的意念慢慢被牵连在在力量身上,那些关于力量的记忆都以她来作为开端,她带来的力量,她带来的斗争等等。这是德尔所未曾真正体验过的交互,凡是他亲眼看到的人从来都只有语言上的接触,甚至那接触几乎都可以不反馈回德尔头脑内,输出只是种作为人的责任感体现。他想不起来自己的客人们长什么样,那背影便是唯一的画面, 如同父亲口述里的土黄世界,饥饿的双眼前,肉面里的肉块便是新世界的象征。德尔意识到她的存在,便就是无数粉末间的庞大,对他来说世界就是如此贫瘠,肉面的制作也好,干粮子的制作也好,售卖也好,除了吃饭不离开这几个平方的屋子也好,所有的细节都如面粉般单调乏味,色彩与味道总是一如既往。她代表着某种更为立体的东西,在同一的环境里变的抽象,只因为德尔的头脑与眼球。
德尔开始疯狂的思念那个场景,那个自己目睹背影前的场景,自己的双手因对方的两个手指而颤抖,恐惧在那时还未掺杂过多的欲望,抵触就是最纯粹的面粉。坐在平台前,德尔不再想切面饼刷油上锅,便将自己的双手都用工具困住,让力量将德尔固定在座椅上,他只想回到那个与她接触的场景里,让纯粹的力量与恐惧控制自己,仅有的画面极速在德尔的头脑里扩张,她与力量被赋予无数的角色,仿佛德尔的舞台剧需要这么多的演员来展开,她不得不成为德尔赖以生存的工具。德尔将她拆分开来,一点点分装到自己的头脑里,企图让自己的世界到处留下她的痕迹,于是力量截获到了这样的信息,德尔想要忘记她和力量,它似乎也能看到这一切疯狂展现,德尔开始对着门帘大喊,布满油垢的塑料片没有随声浪而摇曳,满口的指责与谩骂围绕在那个“她”和那个“力量”周围。他一边喝着肉面一边在店铺里乱转,对所有的器物大加赞赏,他夸赞那干粮子是他生活里的救星,香豆子的气味是抵挡鼻炎的唯一武器,肉面是吞噬外部世界的好帮手。力量帮助着德尔砸烂货架与蒸锅,原料桶也被打翻在地,香豆绿与肉面黄掺和在一起,世界不再同一,在德尔利用力量造成的这个漩涡里疯狂作恶。德尔喝完了最后一口肉面的时候,变质的肉面还有三四袋,他疯狂的把它们撕开,手指间尽是面粉,将它们倒进碗里,然后加水,气味随着筷子的搅动扩散着。伴随着气味到来的,还有人的声音,在漩涡入口时滤过砂石般未冲开的面粉遇到肉块的冲击时会有这样的感觉。德尔想去试着聆听,却忘记了过滤,当下已经被肉面所填充,没有被支配的空间。声音骤然消失,如那些他偷偷起床偷吃的童年夜晚,肉面,无尽的肉面,吞食的咕咚声在胃壁里消散,外环境开始真正与德尔无关。德尔抬起头来,没有他人的世界永远就是他最爱的夜晚,而如今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白天,如两把尖刀从听不见声音的耳朵潜入身体,在抬头的瞬间刺穿随机到达的部位。她站在门帘前,门外的光亮世界与曜石般漆黑的店铺内屏蔽着视野,德尔无法看清那光亮背景下的面庞与身躯。拧动聚焦环的意愿让德尔的视线消失,力量在她面前几乎将德尔的一切夺去,口中未能消化殆尽的面粉粘黏在口腔壁上。
德尔站在原地,因她的出现而失去了几近整个世界,仍未让德尔焦虑着急。他继续欺骗着力量去伸直右手臂,将右手摊开水平向上,他在等待,等待未知的改变出现,等待如同触碰指节时的动荡那般的改变的出现。德尔第一次感觉到世界虽在瞬间坍缩,却从未消失不见,即使手臂已经开始发酸,能感觉到关节因手臂抖动而作响,最后直接毫无感觉,只知道脚背被砸到,疼痛是唯一的回馈,自然指节也再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形式的气力,只是自然而然的消失不见,德尔就这样在原地四分五裂的掉落开来,漆黑的作坊不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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