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得不“丧偶式育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丧偶式”不是个好词,放大和加倍了“丧”,大概发明这个词的人真的是因为伴侣不在身边而万般绝望和沮丧吧。我用它,只是借来表达一下字面意思,的确,爸爸并未参与如意的养育。
“我还真挺佩服你的,老陈不在你身边,你好像也过得挺自在,状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好。我身边那些爸爸不参与养育的家庭没一个是和谐的,妈妈充满了怨气,一怨就是好几年。”
时不时有朋友发来这些在我看来是肯定和赞赏的话语。
我们的情况的确有点特殊,还得从我从我闪婚闪育说起。
我过了很多年“大龄单身女青年”的生活,直到临近35岁的那年春节,我想到去普陀山最后一搏——听上去很壮烈,其实是借菩萨之力,给自己最后一线希望。结果,到的第一天就和我入住酒店的总经理互生好感,三个月后我们就举行了婚礼。
普陀山和杭州车程约4小时,最后一段是轮渡,算不上便利,加上普陀山住宿条件有限,直到婚后一年,我才处理好了杭州的工作,上岛休养、写作,陪伴老公,也是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突然有了如意。
岛上生活条件和医疗水平都不能尽如人意,孕期后两个月我回到了陆地,如意出生后自然也无法上岛。经历了疫情,以及行业的迭代更新,一切维稳,考量再三,老陈依然留在普陀山,每个月回来几天。
我们的日常就是各做各的事,他在海的一头上班,我在陆地的这头码字、喂奶,白天基本是微信上说些必要的话,比如行业内的新闻、朋友间的八卦,深入不了,更多的时候是互相留个言;晚上通个电话。随着如意早睡早起的作息,他要是9点前还没忙完,我基本也就接不上电话了。


(看看我们对话的时间)
昨天,借由三胎政策开放,反裤衩阵地写了篇推送,其中一句是“大家怕的可能不是生孩子,而是怕为了生孩子陷入一段无法互相配合、不能一起进步的婚姻”。
那么,我这种情况又该怎么乐观?
共同的价值观很重要。
“要改变自己,而不是试着去改变别人”
这是我们俩共同的。所以,当我觉得累或者不甘心的时候,我会去寻找办法,比如,找月嫂可不可以?如果仅仅钻在“老公为什么不在身边”这个牛角尖里,那他就算来了还是一样。
如意两个月的时候尤为闹腾,有天晚上我们在电话里商量这事。我说,再这样下去,我要住回月子中心了——这是我的世界观,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老公则表示“要么我请一个月假。钱可以慢慢赚,家人是最重要的。”
老公绝对是个育儿好手,有耐心,换尿不湿还是他教我的,会想各种好玩的游戏,比如把她丢浴巾里荡秋千,挠她咯吱窝逗她笑。如意还处在“一月哭二月闹”的时候,他教我要先从孩子的呼吸和手握拳头来看她处在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是紧张还是放松,孩子一哭不要马上给奶,先看看尿不湿是不是重了。所以,和那些双手插口袋只是觉得婴儿好奇的爸爸不同,他不是主动丧偶的。
李松蔚关于“丧偶式育儿”的观点一直很清晰:“我压根就不信‘爸爸天生对家庭没什么兴趣’那一套说法。我相信,家庭当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合谋的。如果爸爸表现得很冷淡,那不仅是爸爸本人的选择,背后也多少体现了妈妈和孩子的意志。”
大概正是我从不觉得爸爸是缺席的,所以才会在爸爸缺席的状态下,还能过得不错。
设想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白天上班的他也就晚上才有时间,更多的可能是“下班回来孩子已经睡了”。本质上和我现在的状况没什么区别。
“也许两人面对面,我需要腾出更多的时间,还要忍受他的呼噜。” “也许他来了,也会因为第二天要开会有接待而在半夜逃去别的房间睡?”
偶尔我也给自己台阶下。
社会对人是有分工的,他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产奶保障后勤。如果你嫌他家里顾不上,那好,调换岗位。可是,我赚不了他的收入。又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呢?
带孩子很乏味?那就给自己找点事。有事干不仅可以增加收入,还能有自己的世界,让你感觉到,生活不只是孩子和那个不在身边的老公。
宫崎骏说过:“不要轻易去依赖一个人,它会成为你的习惯,当分别来临,你失去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你精神的支柱,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学会独立行走,它会让你走得更坦然些。
如果说以上都是大而化之的概念,那么对我们而言,还有些属于自己的默契。
首先是爱,而这个爱,不仅对他,还是对自己。
他对我是肯定和欣赏的,为我算过一笔账,奶娃和写作都不耽误其实比他赚得多的多。当然,我这么写出来,你们也许会觉得我或许在自欺欺人。但我作为成年人,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蜜糖”和“真心话”的。
除了对老陈,更是对自己。
我爱他,就要让他做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他也是这么支持我的,一切以我舒服开心为出发点。卿卿我我不稀奇,中年夫妻更战友。
熟龄结婚,想明白的时候多,抱怨的时候少。对于改变不了的事,我选择不想,不开心会影响奶水,身上会生各种结节,到头来自己持吃苦,真是划不来的事。
我后来在《幸福的婚姻:男人和女人的长期相处之道》里看到,让婚姻幸福还有很多福利,这些福利关乎身体,是人到中年的我们最大的诉求。
书里提到,大量的证据表明,婚姻不幸福对个人的身体健康有明显的影响——罗伊斯·维尔布鲁根和詹姆斯·豪思都在密歇根大学工作,多亏他们的研究,我们现在知道,不幸婚姻的承受者患病概率大约增加35%,平均寿命缩短4年。科学家分析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或许是身处不幸婚姻中的人长期承受身体疾病或者心理疾病的出现。此外,科学家还发现了一些初步证据:幸福的婚姻直接有益于人的免疫系统。在10年前,研究者们就发现婚姻不幸对人体免疫功能会产生一种抑制作用,会使人更容易患病。

其次是信任。
有天傍晚在酒店,我在写作,老陈抱着如意一边在吃饭。他电话响,我便抱起如意在房间溜达。听着应该是关于调职的事情,电话打了很久。挂了后,老陈并没有马上跟我转述电话内容,我就不问,我只负责此时此刻不让如意哭闹而打断他的思考。
我并非不好奇,也不是装清高,而是我了解他有自己的节奏。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了解深厚的夫妻,默契基于我的性格和彼此之间的信任。
到了晚上,我洗漱完毕,老陈把如意抱回小床,对她说
“现在我和你妈妈要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要闹,可以睡觉了。”
信任还在于我从不插手老公育儿。
哇靠,生孩子前都说我什么都不会,一生完,连碰都不让我碰,我的抱姿是错的,我有胡渣不能亲儿子,给儿子洗脸说我手重,总之,我都不对。
我有不少男性朋友都这样说他老婆。
我则是完全反过来的。爸爸回来的那几天,我一般都会“退出”,让父女俩建立感情,也避免自己忍不住罗列我所熟悉的孩子的习惯以表达老公的做法不对。亲生爸爸不会谋财害命,哪里有黑白对错。
信任别人,其实是给自己松绑。她们在一起时,我就享用独处时间。
及时沟通很重要。
出月子会所那天,老陈赶了回来。在他为数不多的休假日里,如意和我们睡一个房间。还是冬天,半夜,我披了衣服起来挤奶。那时,我还没有养成良好的喂奶习惯,觉得让宝宝吸奶很折腾,就搞了吸奶器、接奶器一大堆。突然,如意大哭。因为有老陈在,我背对着他们,连头没有转过去。可是,好几分钟后,如意还在哭。我一转头,老陈居然睡着了,根本没在哄她,甚至连拍拍都没有。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一次生气,等我吸完奶,直接叫醒他,一句不拉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你们谁都可以说‘我今天休息一下’,你们谁都可以换班轮班,就我不行,从生下她到以后不知道哪一天,我都不能睡整觉,我觉得生活没有一点盼头,我很崩溃。
老公突然一个激灵醒了,他拍拍我,起身去把挤奶器接奶器洗干净并丢进消毒柜。回到房间搂着我睡。说了什么我忘了,但他肯定没拿出自己工作也很辛苦来比对。之后的几天,我们分工很明确,我挤奶他喂奶,我睡觉他洗奶瓶。再到后来,我也养成了好习惯,让如意在我身上吸,既方便也省事,对我乳腺管也友好。

如意百日那天,我和老陈带着他回杭州体验酒店,每天换一间。有人问,带这么小的娃出行会影响夫妻感情吗?
凌晨3点半,如意哭醒后抱来身边喂奶。老陈体谅我,由他抱如意回小床,我就不用起身了。但如意不认他啊,一抱起来就哭,更别提放在小床上了。老陈就给她拍嗝,越拍越哭。
我只好起床,跟他说“夜里凌晨一般不拍了,越拍越清醒”。因为困和累,可能有那么点生气的样子其实没有。
还有一次下午,喂完如意她就在我身边睡了,我也搂着她一起睡。游完泳的老陈回来了,开门关门声音略大就把如意吵醒了。
“要知道她能睡会儿多不容易啊”,我大概是这么抱怨了一句。
但老陈会及时和我沟通:“老婆你是不是嫌弃我啊”“我有没有没做好啊?”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你只是太久不和她在一起,她不是太认你”。我回他。
出门在外,都是分工协作,互相体谅。老陈总是很自觉地睡在靠婴儿床的一侧,以便看得到她是不是睡着睡着就蹭到床头会不舒服,或者吐奶之类的情况。既然如意认我,那我就多抱抱(虽然她压的我胸肋骨都痛),老陈抓紧时间拍照拍视频。

还有一点很重要,养育的目的是把孩子养大成人,而不是夫妻俩比对成绩。
如意百日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外婆奶奶,就我俩带她出门玩。本来想做甩手掌柜的,没想到长久不见爸爸,又逐渐能认人,如意根本不要爸爸抱。我发了一组朋友圈,感叹这趟出来真的太累了。结果,大多数认识我俩的依然惯性思维,夸赞老陈体贴温柔。
我笑说:“明明是我手都断了,胸肋骨都痛了,怎么大家夸的还是你啊。”
老陈说:“大概是你平时把我塑造得太好了。”
说归说,我一点都没有要抢功劳的意思,也没有心里不平衡,和自己老公还要分对错吗。
崔璀在《妈妈天生了不起》里说,分工合作的前提是抛开对错,是看到每个人都在承担自己的责任,看到怎样分工才能高效维持家庭运转。

《爱在午夜降临前》和它的上两部被誉为爱情教科书。在这一部里,男女主人公已经结婚多年,有了一对女儿,两人之间有过各种争吵,不再像之前那样在火车上有着说不完的话。在影片结尾,他们来到了海边,在黄昏坐在一起看太阳慢慢消失,画面美到窒息。他们依然有爱,只不过总是遭遇琐碎生活的璀璨。
最后,男主对女主说:“我把整个人生交给了你,我接受了你的全部,疯子的一面和光芒四射的一面,我会对你、女儿和我们共同创造的生活,负责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