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对抗人生的荒谬的
查看话题 >互联网「大厂」的焦虑
西方社会有个人类学家叫大卫-格雷博,著有《Bullshit Jobs》
他的主要观点是:现代社会,大多数人的工作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制造了更多不必要的工作
在杭州西边的未来科技城,宽敞的日式写字楼里,有一些「科技精英」们正过着富足而残酷的生活:他们需要给自己的团队,找到就业机会。

虽然挣着百万元量级的年薪,此刻精英们都像考场上临近交卷的小学生,面对着「就业」这个自由命题作文愁眉苦脸。
这就是现实里有趣的场面:互联网「大厂」的员工虽然以辛苦、压力大出名,但其实经常面临「无事可做」的烦恼。我有回和猎头提到这事,她倒大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可说的呀,谁不知道你们是人多的用不完,小厂才会人太少不够干正经事」
我倒是还没那么习惯的,毕竟,在这之前的科技公司都需要把写好的代码拿去卖掉,才能换钱回来给我们发工资。也就是说,是一些需要做「正经事」的公司。
如果它们不这样做,我们就要怀疑它是「洗钱公司」,像街面上没什么生意却万年常青的服装店一样,也许有个神秘的小姐姐在背后操持。
现在可能是时代不同了,古板的思想没什么市场,就是需要所谓「Innovation」的事。
所以局面变成这个样子:每一财年开始,都要编造一些胡话,神叨叨的首先设想一门生意出来,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年接下来会做什么买卖,是弄个控制车门的手表,还是造个会唱歌的电热水器,这些都有可能,取决于提议时故事讲的好坏。
假如上峰听下来,觉得嗯你这个故事讲的不赖,竟然连我都有几分信了,那么就能组织团队、联系厂商,给兄弟们找点活干。怕的是听众不大满意,觉得这些玩意儿没多少风头好出,他们叫「行业影响力」不够,那就要重新创作,这一发灵感便会白费。
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没有现成能把人力消费掉的出口,大家都无助又无辜的互望着对方。
我有回听何广智的脱口秀,讲到他居住在非常偏僻的上海远郊,远到连共享单车都没有,如果有个人从别处骑回来一辆单车,乡民们都要尊称他为骑士,然后很小心的把单车收藏在隐蔽性好的小树丛里,以备后用。
大厂也会有这样受人尊崇的英雄,因为灵感极为难得,又极容易废掉,只能经常做些跟商业没关系的事情。他们找找开源软件,翻翻国外论坛,能以技术重构的名义制造一些事端,相当于把装修好的房子砸了换一遍材料,或是倒腾一遍新家具,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能让大家都有点活干,而且不会太累,反正今年干的明年又要砸掉。
如果没有客户、甚至原本没有买卖,何以会有这些人在呢,个个还领着不低的工资?
普遍的说法是,这是一种储备,只是储蓄的实在太多,看起来已经负利率了。而负利率的另外一个弊端,就是恶性竞争。
其实我以前待过欧美的外企,也并不是总有活干,「农闲」季节,工程师们就会读名著和论文、分享学习心得,或是写一些新潮的代码,自娱自乐。
这一套在互联网大厂可行不通,因为大厂有个了不起的制度创新,叫「强制分布」。
比如小组有十个人,那么到了年底,无论这一年中发生什么,总是要分布三人作为优秀,一人作为不合格。不合格的人比优秀的,收入算奖金加股票会少几十万到上百万元。这样一来,人人都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不是最后一个,并且诱惑巨大,只能恶性竞争。
没事找事就是恶性竞争的表征之一。你如果岁月静好、人淡如菊,很可能落到为国捐躯的下场,谁还敢不尽情的卷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也能明白,除了没事找事,还得「没事找人」。
毕竟找点活干只是微观层面的表现,「团队壮大、羽翼渐丰」才是宏观上的成长态势,反正招人都是花着公司的钱,自己手下的人多说话才更有分量,自然又要编造不少的胡话,多「储备」一点。这样一来,我们的人力就更过剩啦。
离开大厂后,我发现个规律:收益的差距如果越巨大,就越会催生这样的焦虑。
中国人坐车坐飞机,到站了开门前老远时间就一大堆的挤在舱门门口,好像箭在弦上,一开门就能迫不及待的冲出去抢钱,可能就是过去几十年社会的财富、人口都经历暴增留下的创伤。
从这个角度上说,互联网大厂的一些现象,只是社会的缩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