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湛庄杀人事件——漩涡中的牺牲者（四）
又是有点长的一节
上一节传送门： 【自译】紫湛庄杀人事件——漩涡中的牺牲者（三）
时间过了上午九点，大家在休息室也呆腻了，便分头各自行动。
立浪似乎想驱散下沉闷的空气，回到房间重新打开了音响，休息室里又响起了外国摇滚乐的声音。重元慢吞吞地走回自己房间，立浪和比留子小姐跟着管野去了三层的仓库，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名张大概因为昨晚没睡够，又或是觉得摇滚乐太吵，说了句想回去躺一会便走了。
我也暂且回了一趟房间，但并没有想要休息的感觉，当然原因之一是关乎性命的危机还没结束，但进藤是如何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被杀害的这一问题更占据着我的大脑。明智前辈的话一定不会对面前的谜题置之不理，于是我准备再去一趟进藤的房间。
幸运的是，进藤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已经有人先来了。
“比留子小姐。”
早上因为命案发生的骚乱，我们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我心想着昨晚不愉快的告别，不由还是紧张地向她打了声招呼：“你也来啦。”
为了保存遗体，房间里冷气开到了最低，冷得不像是夏天。屋子里充满了难以消散的死亡的气息，我再次带上了口罩。
“啊，叶村君啊。”
与刚才在休息室里展现的冷静的一面不同，比留子小姐因为我的到来显得十分动摇，眼神也飘忽不定。看来她虽然看起来冷静但是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内心啊。
“怎么说呢…昨天说了那么失礼的话真是抱歉，对不起，请原谅我吧。”
上来就这么直接地向我道歉，我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别说了，我也有不是，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比留子肩膀一松，把话题转移到眼前的事情：“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呢。”
“嗯，我也觉得。别墅被僵尸包围，加上房间的自动门锁，案发现场位于这样的一个二重密室，凶手到底是怎么进来将进藤杀害的呢？”
“嗯？”
“怎么？”，听到比留子小姐突然发出疑问的声音，我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就是说…杀害位于密室中的进藤的方法是什么呢…”
“啊，原来叶村君你是从那个角度来思考的类型啊。”比留子小姐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地拍了下手。
“那个角度是指？”
“我的话，其实不会太在意杀人手法是什么。”
她的话令我吃了一惊，我本以为像她这样参与过众多案件，对于密室或不在场证明的伪造会更感兴趣。
比留子小姐把乌黑的秀发拢到一侧，一边把玩着一边说：“不管是不是密室，进藤在这里被杀害都是事实。再怎么惊呼不可能也没意义，肯定有能实现的某种做法。”
唔，要这么说也没错。
“那比留子小姐会更注意哪方面呢？”
“犯人的意图吧。”
“杀人动机吗？”
“和动机有点不一样。一个人杀害另一个人的动机是难以知晓的，虽然有时候警察也会从杀人动机出发来查案，但那主要是为了缩小嫌疑人范围，动机什么的从愉悦犯到替天行道什么都有。而我说的是指，凶手为什么选择了这种杀人方法？又为什么选择现在实施呢？”
“也就是Why吗？”
“Why？”
我把Who、Why和How的含义给她说明了一番。也就是“谁”“为什么”“怎么做”。Who指的是“谁”，How指的是作案手法，Why指的是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嗯，就是这个。”
比留子小姐听完我的说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小心避开绒毯上的血迹和散落的肉片，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对推理作品之类的不太熟，不过在实际的案发现场，更多的会留下凶手想要什么、或是想要做什么的证据，我是更能敏锐捕捉到这类线索的体质。”
对于只接触过小说、电视剧里出现的犯罪现场的我来说，不太能理解她说的这种感觉。
“现实中发生的杀人事件大部分是出于愤怒或恨意的冲动性杀人，这种情况犯人的首要目的是把对方杀死，因此不会太在意隐藏作案手法，现场也会留下大量与作案手法相关的证据，因此警方只需调查调查就会发现破绽。另外也有为了获得遗产或保险金这种被害者死亡自己就能获得利益的杀人事件，这种情况下，犯人为了让被害者看上去像是由于事故或生病死亡，会在现场动一些手脚用以排除他杀的嫌疑。因此在我看来，密室杀人是最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制造密室的目的无外乎是让案件看上去像是自杀，如果在密室中制造明显的他杀事件那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吗。”
我插了一句问道：“比如把罪名栽赃给这间密室的钥匙持有者之类的？”
“也不可能，如果是有钥匙的人作案根本不用特意把房间布置成密室的样子。”
确实，持有密室也钥匙的人如果作案后把现场布置成谁都可以进来的样子的话，会更容易遭到怀疑。
“另外，想要用密室来欺骗现代警察可以称得上勇气可嘉呢，虽然小说电视剧里经常提到完全犯罪什么的，但对我来说发现尸体的那一刻事件可以说就已经解决了大半。杀人手法、犯罪事件、犯罪动机…尸体可是情报的宝库。真正的完全犯罪的目的不是让警察放弃追查，而是从始至终就不暴露自己犯下了罪。悄无声息地把对方杀害，悄无声息地处理尸体，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匿回日常生活。回到最开始说的，我对于精心设计的诡计并没有什么兴趣。我更想知道的是，犯人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杀害进藤，因为我们现在正处于被僵尸包围的大危机中，大家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特意去杀死身处密室的进藤吗？”
我渐渐明白了比留子小姐的意思，不管凶手有多恨进藤，目前他都是大家从这个绝境里逃生的重要战力，放着全员死亡的危险不管，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先下手杀掉进藤到底有什么好处？
“所以比留子小姐更倾向是有人杀了进藤而不是僵尸杀的？”
“嗯，刚才为了避免大家内讧我只提了下嘴里的伤。”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因为凶手对进藤抱有强烈的杀意并认为一定要自己动手果结他吧。”
“这是最有可能的，但是你再看看现场，那么想要亲自动手的凶手，结果特意放了僵尸来袭击他，不觉得奇怪吗？”
的确，明明是不想让僵尸杀死他而选择犯案，结果还是放了僵尸进来袭击他，这完全自相矛盾了。
“想把大家的怀疑引向僵尸？这个刚才好像已经说过了。”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留下字条呢，有字条就说明是人干的不是吗。”
确实，如果没有字条我们肯定就认为是僵尸做的了。
比留子小姐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喃喃道：“难道正是由于当前的状况，犯人才决意犯案的吗？”
“你的意思是？”
“在这种非常状况下犯案，就算之后受到审判，也可以以当时自己的精神状况不正常为借口之类的。”
“借此减轻自己的刑罚么。”
原来如此，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在这种被怪物威胁到生命的情况下想让人保持冷静确实不太可能，谁都不知道现在犯下了罪行之后会如何被问罪，说不定会因为“处于非正常精神状态”而被免罪也说不定吗，留下的字条也可以作为丧失冷静的判断力的证据。但比留子小姐似乎不太能接受这种解释，自顾自地低语着：“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特意让僵尸去袭击他…”
情况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起来。
凶手不是为了发泄心中强烈的恨意，不是为了把怀疑引向僵尸，也不是为了伪造自杀。就像比留子小姐说的，我们完全看不透选择在这个时机杀害密室里的进藤的犯人的真意。
“看你人不见了，果然是到这里来了。”
思路停顿不前的时候，高木从走廊探出头来。
“什么嘛，现在就开始侦探游戏了吗，这么恐怖的房间，真亏你们呆的下去啊。”
“啊对不起，只是有点事情比较在意。”
“没生气啦，我受不了休息室那边的气氛所以过来看看——不过果然这间房间还是不想进去，感觉会吐，你们弄明白什么了吗？”
我把刚才的讨论跟高木说了一遍后，比留子小姐提案道：“看来用我的做法一下搞不定，叶村君刚刚是在从密室的角度考虑的吧，我对推理作品所知甚少，可以麻烦你教教我密室相关的东西吗？”
“都是从虚构作品里的现学现卖哦。”
“没有关系。”
应她的请求我说了说自己从推理作品习得的密室相关的知识，幸好这些内容我和明智前辈聊过好几次，所以倒是不费什么功夫。
“所谓密室就是不可自由出入的空间，进藤所在的房间因为有关上就自动上锁的门锁，想从外部进入是不太容易的，不过出去是可以的，所以算是半个密室吧。而楼道里的障碍物加上一楼遍地的僵尸，使得这个别墅无法人员进出，也就是说这个别墅本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室，形成了二重密室。而密室杀人就如同字面意思，是发生在密室里的杀人事件，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推理作品中的密室杀人其实是‘看上去像密室杀人的杀人事件’。”
“也就是说实际上并不是密室？”
“嗯，举例来说，想现在这种在密室内发现尸体的情况，大多是凶手从屋外将被害人杀害，采用的手法比如有狙击、毒气或者用某种道具将其绞杀等。就算凶手无法进入房间，但是只要能利用一些缝隙就可以做到。”
“但现在从死者的受伤状况来看，应该是在房内被咬死的吧，屋外的攻击可没法造成这样的伤害。”高木看着飞溅到天花板的血迹，提出了反对意见，当然我也同意她的说法。
“然后就是把在外面濒死的被害人搬回房内，让他自己力竭而亡，犯人同样不用进入房间。不过就像刚才高木说的，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毫无疑问进藤是在这间房间内被杀的。”我接着说：“接下来是看上去像是杀人案件的自杀，也就是自导自演，当然这次也不是这种情况。”
“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脸咬得面目全非。”高木说。
“等一下，”比留子小姐突然打断道：“那有没有可能一半是自杀…”
“一半？”
“就是进藤自己故意放僵尸进来袭击自己…”
虽然身为推理爱好者的我很喜欢这个猜想，但还是有几个问题。
“也就是同意谋杀的情况吧，虽然可以解释门锁和被害者的死状，但是无法解释夹在门缝里的字条，不可能是僵尸在作案后从走廊离开的时候夹上的吧。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僵尸是从哪里上来的，又是从哪里离开的呢？进藤一个人应该移不开楼道里的障碍物，难道是从紧急出口或者通过电梯带上来的吗？”
比留子小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管怎么说，都要从外面的僵尸群里带至少一只僵尸上来并回到房间，太不现实了。”
乘电梯到一楼带一只僵尸上来？还是打开紧急出口，放一只僵尸进来然后马上把门关上？不管怎样都会被僵尸袭击啊，再说了，能这么做的话早就逃出这个别墅了。虽然是个新猜想但还是被我们驳回了。
那么，如果从外部入侵进来的是人而不是僵尸的话呢？
“如果犯人是外面进来的呢？在密室形成前犯人就在里面了的话…”
“也就是刚才休息室里高木她们的猜想吧，虽然在僵尸出现后入口始终有人盯着，但是在此之前，比如管野先生在馆内检查门窗的时候有人趁机溜进来了的话…”
高木用力点了点头：“如果那家伙知道门卡放在前台的话，可以拿了门卡偷偷藏进某间空房间里。”
这样确实可以突破“外部的密室”，但是我们已经在别墅内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如果是外部人员干的话，那他在杀害进藤后就如烟雾般消失在了别墅内部，说句不好听的这实在…”
“还是把犯人设定在我们内部，这样思考起来谜题更少一点。”
比留子小姐说出了我的想法，排除僵尸或者外部人员，如果凶手就在我们之中的话，“外部的密室”这层就可以忽略了。
我继续解说密室有关的知识：“还有就是物理上的诡计，比如沿着外墙一点点爬进去啦，阳台上挂上绳索下去啦，或者是把门整个儿取下来之类的，这种乍一看不可能但实际可行的手法，另外还有秘密通道之类的。”
“唔，还能有这么多手法啊，不过这样去想就没完没了了。”
比留子小姐这么说着又回到了室内，检查起阳台扶手处有没有固定过东西的痕迹，又或是房屋墙壁上有没有什么空洞，不过什么也没发现，果然现实中不会有像馆系列中中村青司设计的那样的房间。
“扶手的油漆比预想的还容易掉漆，如果绑过绳子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的。”
我又猜想是否可以在扶手上挂上细的钢丝环，再在环上固定绳索，但这也不可能，另外外墙上也没有任何立足点。观察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有点抱歉地开口：“那个，虽然让我介绍密室相关的知识，但其实我还有东西没说。”
“什么，还有？”高木呆呆地说。
“其实就算不用刚才说到的所有方法，这种类型的门锁其实还有从外面打开的方法。”
“什么——”
“啊，是那个吧。”比留子小姐也点了点头。
“果然你也知道了吗？”
“倒不如说是在盗窃事件中常用的方法。”
“喂，别只顾你们两个人啊。”被扔在一边的高木生气地说。
比留子小姐一边指着门的下面一边解释道：“先准备一根长度大概是门把手到地板长短的L型铁丝，然后把末端弄弯一点，从门下的缝隙里伸进来往上探，用弯曲的末端勾住门把手向下拉，这样即使没有钥匙也能把门打开了，动画里过这样的手法哦。锁能打开的话，防盗链可以用细绳或者橡皮筋之类的从外面打开。”
高木呆呆的看着我们说：“喂喂，那之前讨论的不都没有意义了吗，只要有道具这间房间根本就算不上是密室嘛。”
如她所言，更简单地说，凶手还可以在门前说几句话让进藤给他开门就行了，连道具都不用准备，这样就根本不能算是密室。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我不得不提出来：“还有一种可能，因为太不像推理了所以我之前没说，昨天万能钥匙交给了名张学姐保管，所以她是最有可能进到这间房间的人。”
比留子小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另一边的高木先是张大了嘴，然后慢慢靠近我，再然后突然朝着我的肚子来了一拳。
“话不早说！”
通过以上的密室讲坛我们能确定的是，犯人是可以无视“外部密室”的人，也就是我们当中有人可以进入到进藤的房间，而且名张的可能性更大。
但比留子小姐满足地点了点头：“多亏了叶村君我也能够整理下思路，这个事件果然是前所未有的密室杀人呢。”
“哈？结果不是说这门锁可以通过简单的手法就能打开吗？我还觉得之前的那些都是长篇废话呢，还是只有我没没跟上你的思路？”
“不用想的那么复杂哦，高木同学。虽然进入密室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想要实施杀人的话还有一个条件。”
“啊？”
比留子小姐认真地总结道：“能用之前说的任意一种方法突破密室的一定是人类，多亏了叶村君的梳理，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无论是事故还是偶然，僵尸是不可能突破二重密室的，而在我们之中也看不出有人咬死了进藤。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进入密室却无法杀害进藤，相反，僵尸可以杀死进藤却无法进入密室。只有满足进入密室和杀害手段两个条件，才能完成这起密室杀人案件。”
高木挠了挠头：“也就是说…那个，没人能犯案？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
比留子小姐说：“比如有人从紧急出口放僵尸进来，但是这样的话犯人需要承担相当的风险，所以刚才我们否决了。”
“又或者，像七宫先生说的可能有僵尸具有类似人的智商？”
虽然话是自己说的，但是我觉得这也不太可能。要这么说的话僵尸就是超越我们想象的存在了，那究竟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就像之前跟明智前辈猜女生午餐吃什么一样，我已经不能做出判断了。
思绪又停滞不前时，比留子小姐“啪”地拍了下手提议道：“我们再换个方向吧，我们对于僵尸这种怪物知道的太少了，再去搜集一些相关情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