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崭新的海里,捧起昨天的咒语(上)
来到美国五年我从来没有去过加州,对于加州的印象大多数是来自电影,歌曲,或者说更像是自己的想象。于是在打完疫苗一个月之后,我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小小的假期,毕竟工作还是挺辛苦了。当然想要在这个时候去见一些朋友,陪一陪他们,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实验遇到了“灾难性的细胞污染”,实验进行不下去了,“细胞污染是实验的敌人,但却是假期的朋友!”
然后就有了这一次旅行。
落地之后,是我的本科室友JY来接我,作为同届的同学,他已经博士毕业一年半,来到加州工作。他见到就喊我大学时候的外号:“萝卜!”配合上他标志性的笑容,似乎就是一个简练的咒语,瞬间把我催眠,好像自己回到了17岁刚上大学时候的样子,这个外号陪伴我度过了大学四年,以至于我的同学们都忘记了我的真名。
到家的第一件事,这位大哥就把剃须刀递到我手上,说萝卜你好不容易出门为什么还不拾掇一下,你还得见女生啊,就把我推进了卫生间,逼着我剃完胡子才能出来吃饭。然后又打量了一下我的裤子,你的牛仔裤怎么这么肥,一点儿都不合身。“这样比较舒服啊。”我一边心里想着,“我反正也不怎么见人”,一边被逼着换上了一条更合身的中裤。
第一天下午我们一起去了伯克利,看望新婚的GH和吴老师夫妇,GH还是刚刚博士毕业,马上要开始继续做博后。他们都是很厉害,继续坚持科研的人。我们就也总是说起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其实是当时GH要从巴村转到弗吉尼亚,要转租房子,刚好我就成为了她的租客。所以说人总是要有眼缘的,不单是和广涵,还有当时作为邻居的师兄,还有HY同学,再到后来师兄也结婚了就还有了师姐(现在甚至又有了宝宝),大家居然就成为了会定期约饭的朋友,有时候这些经历提醒自己,你其实是一只社交花蝴蝶!虽然我其实常常也是很容易尴尬和社恐的人。见到之后,GH就拿拳头锤着我的手臂,“好久不见!”。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才博士二年级,而我还在读硕士,再到后来她转学伯克利之后,每年大概等她回这边开会的时候才能见到,再后来是疫情,不禁让人感慨时光倏忽而逝。最后我们还在一起合影,新婚的夫妇坐在中间,我和JY坐在两边,特别像是一张全家福。其实从前的我是非常不喜欢合影啊或者给自己拍照的,就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拍的啊。但是现在年纪见长,心态似乎也有所变化。最后这张照片放大,大概是因为我老笑得前后晃动,竟然“笑到模糊”,也别有一番趣味。
假模假式的1号公路
很多人说应该沿着一号公路从北加开到南加。但是最后弱鸡的我还是选择“假模假式地开一段就好吧”模式。从三番开到一个叫做carmel by the sea 的小镇,据说这是张大千晚年养老的地方。
加州有很多出乎我意料的地方,譬如说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可是我开在路上的时候,路边的山上都是枯黄的颜色。室友说这是因为雨季已经结束了,加州的山坡就会呈现出这样的枯黄色。在雨季的时候,加州的山坡就和windows的桌面一样绿,只是雨季很短暂,在这漫长的一年里。另一个我之前总是误解的地方,就是我以为加州都是气温宜人,四季如春的样子,但是其实加州早晚的气温其实还是很低的,“昼夜温差大,典型的沙漠气候。”如果没有室友多给我拿一件外套,我可能就要冻死了。不只有一个人和我说,“世界上最冷的冬天,是三番的夏天”。
这一段路程相当曼妙,尤其天气真是风云变幻。我们在从城市里出发的时候还是有种阳光明媚的感觉,在开过一座山,到达一号公路的时候,海边是阴云蔽日的样子。稀疏的树木落在有些枯黄的草坡上,路边开满了生命力旺盛的小花,还有一些海边的石块在风中默默的立着,风雨欲来,恍惚之间让人感觉像是电影里的英伦岛屿,爱尔兰风笛马上就要奏响。在海边的沙滩上,我们看到有人在用金属探测仪在沙滩上扫描,像是扫雷组,或是考古团队的工作人员。可是在这渺无人烟的沙滩上,他们又是在探索些什么呢?我和室友都很好奇,但是都没有上前询问,我们再次发动汽车,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永恒的谜团。
等我们再开到carmel小镇的时候,天上的云已经被阳光拨开。两个人说着些有的没的就来到了海边,室友还接了一通商务电话。关于室友的话,似乎我们日常生活里都是这样嬉笑打闹的,但是似乎就只需要呆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安心,即使他也应该从来不读我的写作或是我的科研,我也不知道什么他做的是什么电池材料。即使和我们之前的生活规划相比,一些事情已经永远的改变了。就感觉像是猫被叼住了后脖子一样安心。我们缓慢地走过一个又一个装饰得饶有趣味,但是一定非常非常贵的房子,开玩笑说将来如果谁有钱了就买一栋来养老。
三番的车子总是被砸
第二天早上室友带我短暂逛完斯坦福,然后我的研究生室友G老板就来接上我了,在这个阶段,我的外号是“阿黄”或者“大黄”,这个外号很朴实,并且在这些年把我的性格塑造的更像是狗那样的亲近感觉。
我们本来想要去一个毕加索的画展,因为G很喜欢毕加索。但是那个展两天前刚结束。于是我们去了de young博物馆,有一个罗丹的雕塑特展,我们学校旁边也有一些罗丹的雕塑,但是我似乎总是很难从他的雕塑中获得某种纯粹美的享受,更多的像是一种充满力的扭曲感,其实是很不安的,就像是担心雕塑的精神冲破物质世界掌控的那种不安。还有一个叫做MUTU的非洲艺术家的作品,贯穿了整个博物馆,如果要我猜想,这个布置的方式就好像是有一条野性的长蛇缠绕着这栋似乎有些古希腊式的现代博物馆,相当有破坏力。
等到我们从博物馆出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一辆蓝色车子被砸了,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大概是高中的孩子,茫然地站在玻璃被敲碎一地的车子旁边。“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三番,任何东西都不能够放在车里。”G老板再次和我强调,砸车盗窃分子在此地是何等猖獗,而在我们去到下一个景点,一个完全拍不出来九曲十八弯的九曲花街时,我们有看到了一辆被砸碎玻璃的汽车。破碎的玻璃,还有起伏的街道,就构成了我对于三番城市的第一印象。
然后我们各买了一杯咖啡,坐在旁边纪念诗人乔治·斯特林的公园里,可以算作是这座在我看来不断波动的城市的一个波峰,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不见海,但是也有海风吹过来。阳光很好,我们也就坐着聊了一会儿,说理想的生活,未来的规划,诸如此类。偶尔有遛狗的人和他们的狗经过,对面还坐下来一个中年大叔,坐在长椅上,练习他的白色塑料手鼓。于是G说起了在疫情期间去学鼓认识的老师,也是一个中年男子,在做摇滚乐队,抱怨着乐队主唱,“我是一个鼓手,他居然让我兼任副vocal?”
晚风足够舒适,
我羡慕,一个击鼓的中年男子
有着清浅烦恼之事。
喜欢的朋友都会相互喜欢
还得空和柴油君以及H君吃了一顿江西菜,他们都是疫情时期的读书会朋友。按照某位已经是教授的朋友的说法:“您这根光棍把我们都串联了起来。”那也可以称为是主心骨了?
H君是挺着一个肚子来的,半年前的一次读书会我说我梦见她怀孕生小孩儿了,没想到竟是真的,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神棍。但是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她的老公居然是我两三年前一起打狼人的好队友,两个朋友是一对夫妻,但是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令我倍感震惊。不过喜欢的朋友们相互喜欢,感觉也是非常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我还是很为自己的八卦雷达失效而震惊,又及H君评价我说,“一看就没有经历过爱情相处的历练。”我也没有很懂,是因为我在生活中太过乐天的缘故吗?
P.S: 我从没想过在大洋彼岸还能吃到一家正宗的江西菜,小炒鱼真的很正宗,但是因为有两位非江西的朋友,我们点了微微辣。
彩虹色房子
到了这天下午,我来到了OY同学家里,因为要搬家所以房间显得有些凌乱,她还给我带了夏威夷咖啡当礼物。
“我胖了吗?”我问道。
“好像脸上还好,就是肚子感觉明显了一点。”
“你还有一次机会···”
我们是大学班里一起出国的同学,当时也是很好的朋友了,当年毕业肯定说过在美国一定要来玩啊这样包吃包住这样的大话——一次都没有来过,晃晃荡荡六年时光过去了。毕业的时候她还给我介绍很喜欢我写的诗和文章的师弟,师弟很喜欢我,后来也出国了,回国之前说要开来巴尔的摩看我,我眼巴巴地盼着,然后小师弟和我说:“我昨天喝醉了!没法开车!师兄回国再见!”
所以还是得自己主动迈开步伐。
我和OY去了一个叫做附近Capitola的小镇,小镇里有两排彩虹色的房子。六年前我给她拍过一次照片,因为我懒得P图,我就把图都弄成了那种黑白色的,“难道不觉得就有那种很经典的感觉啊?”
“这一次应该不会拍黑白的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我为彩虹房子不值。
实际的进程其实还蛮搞笑的,一开始我们嫌阳光太亮,就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并且苦思冥想要摆什么pose,最后还是决定现场打开搜索引擎,“跟欧阳娜娜学拍照”。不止如此,我的构图也是现学的,所幸OY的神色姿态一直都很有故事感,最后的结果似乎还是相当不错。甚至有两位大学的师妹给我发消息,“OY一直这么好看!我妈都还记得她!”“我还记得这个学姐!”
在我们回程的路上,我们说起来沉思羊,一个去圣迭戈演出过的朋友,“我明天还要去拜访她呢。”那时候我推荐OY去听她的现场,OY还记得那个朋友和她的演出伙伴“冰岛室友”,其实我觉得OY对于这些的记忆力其实很好,对艺术的感受也很好,我和她说应该再重新多唱唱歌,或是做一些肢体表演。“回国之后应该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