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贩卖机(二) 15年暑假 上

前面说到，妈妈去广东工作了，我中考结束了，妈妈也回来接我。我和妈妈坐上了去广东的大巴车，硬座。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广西。路上我还拿个小本本写下了所见所闻，只可惜本子如今早已丢了。那时候啊，我对外面世界的一切充满好奇。 坐的硬座大巴车，两天一夜坐到我快要散架了。 命运惯会捉弄人，在我认为逃离一切，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又一次给我重重一击。 在车上，妈妈绘声绘色的讲起以前的事，慢慢地讲到我身上。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妈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你是妈妈捡来的”。我当时如雷轰顶。 她的故事漏洞百出，说什么我从桥下的纸箱捡来的，我就在纸箱里哇哇大哭，身上爬满了蚂蚁。所以我长大了会那么害怕蚂蚁。 对，我是害怕蚂蚁。 这样说也有依据，我出生的那近几年，女婴丢弃频繁发生。 她又把故事说得很凄惨，我反驳她说可是姐姐看到了你分娩，她又说姐姐那时还小，不知道。 接着是一堆我不是她亲生的，她却如何如何善良，如何如何对我好的话。 还说，她把我喂大，我竟然有一点点长得像她。 我当时半信半疑，因为，我妈妈是个自私的人，她对自己亲生孩子都不怎么样，怎么会捡一个累赘。 可她又说了我亲生父亲的事。 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说真的，我妈妈撒谎，特别是撒大谎的时候漏洞百出。 可我当时很依赖她，我总觉得因为禽兽的事，我妈妈要推开我，所以编好理由。还有，这么说也方便了她接下来的事。 我很难过，我丝毫没有按照她想我万分感激她的思维走。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要推开我。她要真正把我丢弃。 果然，到了广东，潮汕地区。我姐姐的父亲是越战老兵，国家养着，我妈妈就想巴结那边的人。 妈妈只对那边姐姐爸爸家的人说自己这些年有多么多么疼爱姐姐(其实不然)，然后不得不改嫁，生了我哥哥，我是捡来的，一直带在身边。我弟弟，还有外公外婆等一众人，直接忽略掉，或者说晚辈已经去世了。 妈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是她捡来的小孩。这一幕，彻彻底底改变了我对妈妈的心态。我开始从根本上动摇了，这个我心尖上的第一人，我的母亲。 当时我只有16岁不到，我觉得整个世界把我抛弃了。 就此开始心寒，而这只是开始。 她之前处理我继父事件的种种，我都说服自己原谅她，让自己继续在乎她，把她当成最信任的人。 她之前的种种，我都没有心生寒意，可这一次，我只觉得恐慌，我仿佛落入了冰川。

在我建立人格的重要时期，这样的成长经历，不能单单以扭曲来形容了。 然后她在那边工作，一个养殖场，我家就是有个小养殖场，所以干这些活儿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白天她去工作，我被她关在她的宿舍里，因为怕我走丢，又人生地不熟。 养殖场在荒郊野外，山岭里面，杂草丛生，还没有信号。信号特别特别弱，几乎断绝通讯。 我双手抓着铁栏杆窗户，感觉自己是个囚徒。 这期间，妈妈以开玩笑的语气，让我别念高中了，像乡下的绝大多数孩子一样，念完初中就打工。 我哭泣，一想到不能念书，我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着她诸多同事的面，见我哭个不停，她只好说，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你想读书就继续读。 然后又说一些自己多么多么辛苦的话。 对于那时的我，不能读书就是失去了整个自我，因为读书是我的信仰。 又过几天，妈妈让远在上海的哥哥，来接走我，说是我待在她那也无聊，趁着假期，去我哥那待一段。 那是在广东饶平火车站，我见到了我多年未见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