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青年恋爱记（七）

张乔快毕业之前，给肖扬发微信说最近有一个从韩国引进的音乐剧挺火的，票不大好买，但是她同学在天桥艺术中心，给整了两张票，问他要不要去看。

肖扬收到张乔的微信消息很诧异，毕竟很久不联系，最近的重点虽然已经转移到小王身上，就差那一层捅破的窗户纸，但又觉得张乔好不容易主动邀请他一次，贸然拒绝显得很没有情义，况且小王天高皇帝远，他做事也无需时刻跟她报备，不过是跟普通同学看场普通的音乐剧，而已，于是便欣然应允。

去之前，肖扬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自若的气势，不能显得自己对张乔似乎还心有余地，毕竟被拒绝过一次，要拿捏好自尊心。

那天肖扬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剧场。张乔到的时候穿一条带花的连衣裙，肖扬承认连衣裙比T恤短裤更适合她，但是又不想将欣赏表现的明目张胆，于是冷眼旁观着，跟上次看电影一样，没怎么说话，只是听张乔介绍：这个剧很好，主演很有才，上次和同学看过一场，非常惊艳，因为觉得好，所以才想请你看一场。

肖扬忍不住腹诽：现在戏剧市场没落的吓死人，名角儿的戏赠票请人看人家都懒得去，各种先锋戏剧就更甭提了，这戏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对于艺术的鄙视，肖扬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一旁点头附和，因为对音乐剧一窍不通，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问题，只等开场。

看完后，肖扬被彻底打脸。期间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剧可能会和张乔说的那般好看，但没想到会那么好看，简直称得上惊艳，震慑他的三观。男女主角都是唱跳演俱佳的一流人才，剧情，灯光，舞美，还有恰如其分的幽默，配合的是那么天衣无缝。当近距离感受到剧情和音乐交融的魅力，才让他头一次明白，所谓艺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让他突然对张乔所学的专业产生了崇敬和向往，以前，肖扬其实是有点瞧不上所谓艺术类的东西的，觉得只有能赚到钱的，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但现在，因为这部小小的音乐剧，他的想法变了，如果电影能改变思维方式，那么一出身临其境的音乐剧，则能震颤人的心灵。

这是最高级的愉悦方式。肖扬为这种艺术痴迷，附带着好像又重新喜欢上了带他来剧场的张乔。演出结束后，剧场送了每个观众一盒伴手礼，里面有音乐剧的宣传手册、演员介绍、还有跟剧目内容相关的一盆番茄。

肖扬捧着那盆番茄，好像捧着一份沉甸甸的爱意，心情变得无比舒畅和惬意，走出剧场，他乐滋滋的问张乔：“想不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张乔笑着说：“不用了，上次又是让你请吃饭请看电影的，女朋友我也没有替你找到，这次就算我回请了。”

肖扬被张乔的善解人意感动，坚决要请张乔喝东西，张乔拗不过，只好在剧场外面的小店，点了一杯柠檬水。

在即将分别的地铁站口，肖扬依依不舍的跟张乔说：“以后如果还有这种剧，别忘了再叫我。”

张乔说：“好。”

回到住处，肖扬仍然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就给番茄盆栽拍了张照片，传到了朋友圈，并附言：“看了高大上的音乐剧，还收到了可爱的小番茄，一定会将她养活。”

不一会儿，朋友圈状态便收到了张乔的留言：“你怎么知道它是女的。”

肖扬知道，张乔说的是小番茄，他称呼其为“她”，不是“他”也不是“它”。

其实肖扬也不知道番茄是雌的还是公的，他只是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了张乔而已。

“唉，她还是不懂我啊。”肖扬不无落寞的想，也就没有再回复张乔的消息。

自从那次音乐会之后，张乔再没有主动联系过肖扬，但是肖扬仿佛又被激活了对她的倾慕之心，时常在她微信朋友圈下面留言，当然另一边，跟小王的联系也还没有断。

三月份的一天，肖扬突然想起，考研结束也一个多月了，他将心思全部放在了最近的项目和对张乔朋友圈的关心和揣测上，竟然忘记了小王。于是赶紧问小王初试成绩怎么样，什么时候参加复试，小王半天没有回复，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复他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考北京的研究生，我直接保了我们学校的研。”

小王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因为没有按照约定来北京，还会跟他说“不好意思”。

肖扬诧异，马上回：“怎么？你之前不是说学校的研不好保么？怎么又……”

小王回：“说来话长，某个导师手头的一个名额本来是给别人，但那个同学后来打算出国，所以就幸运的给我了。”

肖扬感觉喘不上气，到嘴边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他不认为小王不来北京，他们能有谈成异第恋的可能，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突然觉得无比愤懑，写在微信对话框的文字就有了情绪：“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你也没有问我啊。”

“可是，之前聊的时候，你一直都说来北京，我就觉得板上定钉的事儿，也用不着怎么问吧，你既然决定不来了，是不是应该说一声呢？”

“我这都考完多久了，你有问过我考的怎样？你是我的谁？说句不好听的，我去北京还是不去北京，跟你说的着么？”

“你是我的谁”这一句一下子把肖扬问倒了，是啊，他是她的谁啊，他不过是她妈妈的学生，是比她大一点的学长，说好听点是朋友，说难听点就是陌生人。

想到这里，肖扬又是无比懊恼和郁闷，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的情绪，随便就朝人家开火，郁闷自己都快三十了，怎么还是这幅德行。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如果失去了小王，女朋友名额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知道凭他的工作和学历，随便找个人结婚也不是很难，可是他也是有追求的人，他去西班牙看过球，去日本看过樱花，也去迪拜吃过海鲜，看完的书籍和电影，他都会在某社交平台上认真写下心得和体会，用完的贵重物品的盒子都不舍得扔，会在二手市场问一圈，最后写一波使用心得，上传完照片，这些东西才能算真正的寿终正寝。视频网站他都是买最高价的大王卡，某知识分享平台他也是常年VIP，他来自小镇，在人生的道路上，家庭给不了他多少帮助，他只有靠自己，所以他敏感，细心，权衡，既节省又大方，不管吃穿住行还是聊天交友，他都讲求最高性价比。他是很想结婚，但也是要跟灵魂和物质跟相匹配的最优解结婚，在他看来，如果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是最愚蠢、也是最浪费成本的。

所以，他不能失去小王，如果失去小王，他会很难过很伤心，于是他斟酌再三，平复情绪，又给小王发了一条信息：“抱歉，我可能最近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所以说话口不择言的，忽略了你，也忽略了你的情绪，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聚聚，庆祝你顺利保研，我年假一直没休，可以去找你。”

他做出了最后的让步，表明即使是异地，他也可以接受的态度，尽量放低姿态的告诉小王，如果她不能过来，他就过去，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

令肖扬没有想到的是，小王再没有回复。

等到第二天早上，肖扬也没有等到小王的回复。

肖扬一上午都没有心情工作，他做了最后的决定，再给小王发一条信息，看看她什么态度，如果还不行，自己就撤。虽然他很中意小王，但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发：“王同学，在吗？你昨天有看到我信息吗？”最后还不忘带上一个咧嘴大笑的表情，发完又觉得不合适，显得很没面子，但是再撤回又显得自己对这事太在意了，就干脆作罢。

小王还是没回。

晚上，肖扬实在坐不住了，觉得这个小王实在嚣张，年纪轻轻一点礼貌也不懂，不管怎样，至少回一句什么吧。他不能忍下这口气，也早将中午“最后一条”的决心抛掷脑后，于是又发：“我那天到底怎么你了，至少回复一下吧？”

小王还是没有回复。

第三天，他决定给小王打个电话，语音通话键拨过去才发现，小王已经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