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没错(微型小说)
叮咚——
在一个大清早,门铃就响了,显然,我更愿意相信是门铃自己响的,虽然这样说难免奇幻,可较之于迎接一个不速之客,我更乐于接受这样的奇幻。就像要我再看一回法兰克法拉捷特的油画那样。
叮咚——叮咚——照这么按下去,我应该可以和着节拍,旋着脚步,转到门口。
您好,请问您是?门刚开了条缝,外面的声音就挤了进来,可哭笑不得的是,还抢了我的台词。
喂,姑娘,你是要找我么。虽然面前之人带着随处可见的工作帽,深蓝色的那种,并且厚厚的镜片几乎挡住了整个脸,但我还是能看出是个年轻女人来着。
您好,先生,我是您昨日电话预约上门粉刷墙壁的,您可以叫我安妮。年轻女人说道。
我甚么时候预约过粉刷墙壁?昨天吗?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我和我的电话都在稀里糊涂睡大觉呢,难道它私自对你泄露了甚么秘密?
先生,这里可是布克大街123号?
嗯,这倒是不错。可事实上,我并没有叫过甚么粉刷工,而且更别提一清早就叫醒修普诺斯了。
对了,先生,这么一说我可记起来了,您是不是叫修普诺斯?昨天电话里留过您的名字。
如果我叫这个名字,那是不是回到古希腊我还有个孪生兄弟叫塔纳托斯?姑娘,不,安妮,你大概搞错了罢。
不,应该不会的。昨日电话里,您的语气可是极为诚恳,是务必拜托我今日一清早就赶来帮您解忧的那种诚恳。话说回来,先生,这里确实是布克大街123号吗?我不常来这里,生怕搞错。
是123号,你看,门牌号就在我头顶的位置上,当然,我还专门用白色油漆写在了家门口那个信箱上。
眼前的年轻女人很吃力地看了几遍,又似乎不确信地去找那个信箱佐证,最后如释重负,就准备拿着她的吃饭家伙闯进事发现场了。
等等,安妮,如果我真叫了粉刷的服务,那服务单你应该随身带着的罢,上面会留客户的全名信息。
对了,修普诺斯先生,我也是一早起来犯糊涂了,说着,她便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安妮,我不叫修普诺斯。请以后也不要这样叫我。谢谢。
简森乔伊亚历山大比基卡利斯勒达夫埃利奥特福克斯伊维鲁莫马尔尼梅尔斯帕特森汤普森华莱士普雷斯顿——修普诺斯。先生,你要知道,昨日我也是好不容易记下这一连串却又是唯一一个人名字的啊。那个年轻女人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只因为她读的那串名字里最后还是出现了修普诺斯,而且问题在于那一连串名字的确跟我的八九不离十。
呃……我想……或许其中还有一点点误会。我接过服务单,比如,安妮,你看看那是不是希普诺斯而不是修普诺斯?你拼写对了,但好像念错了。
是嘛。只见厚厚的眼镜片后面好像泛起了红晕。先生,那末请允许我重新念一遍您的名字,确认之后,我便要开工了。
不需要了罢,你进来看看哪里有需要就好了。我想,如果不是我让你来的,兴许是哪个朋友跟我开了玩笑,也罢也罢,来了就看看罢,随便刷刷就行了——当然,钱照样付的。
不,先生,我们公司有规定,如果客户的名字当场无法确认清楚的话,我们是不能进行粉刷服务的。
乔森简伊阿里山大比奇……还没等我开口,年轻女人又认真地读了起来。
安妮,听我说,听我说,虽然你念错了我的名字,但我相信它没有弄错我,你不必念了,到此为止罢。
不行!请告诉我哪里念错了。年轻女人声音里夹杂着难过。
呃……这个么……开头就念错了,我既不叫简森也不叫乔森,我叫乔纳森,那张服务单上确实也是这样写的……要不你就叫我乔纳森得了,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的。
好的,乔纳森先生,那末后面我还读错了哪些?您能帮我一一指出来吗?我必须要确认这一长串名字所指向的就是您——一个字母都不能犯错啊。在从事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之前,我就跟上帝祷告过,要把工作做得仔仔细细,不能有任何错误。
我生怕再纠正她的视力问题,这个年轻女人的脸上会刷上两行眼泪。于是就告诉她,自己有很重要的事,不久就要出门,虽然单身男人的屋子也不怕甚么人惦记着,但还是想与她另外约一天,再谈粉刷的事。
安妮,这样可行?当然,推迟服务的损失我会承担……我现在就可以支付。
不,乔纳森先生。我一分都不会要的,但愿下次能将您的名字念对——如果您的确没有名字相近的亲朋好友的话。安妮的镜片上已起了一层雾气,她摘下眼镜,用衣角将它擦净,转身离开。
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不是吗。我喃喃自语地关上了门。
围着屋子绕了好几圈,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也没发现哪里需要粉刷来着。
又绕了好几圈,觉得满屋子都需要粉刷一下。
我忘了刚刚与那个叫安妮的年轻女人约了哪一天再来粉刷,不过无论哪一天,她念起我长长的名字时,应该不会再错了。
名字没错。是的,我会这样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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