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福溢打铜钉
17年暑假在家具厂体验一月
大一暑假7月初我便开始为暑假制定安排,最初是计划在学校附近找家店子做做兼职,一来住在学校的开销少,二来空闲时可以去图书馆看看书,然而连续找了两天,附近的店面几乎走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份工作,都说已经招满了。
无奈之下,最坏的打算看来只有回家养老去了。后来同海涛聊了聊,得知他早已放假,而且已经到了广东准备找份暑假工体验体验一番生活,只是暂时因身份证还没到所以没有进厂。我便也计划前去,同他商量了一番就马上购了一张火车票。收拾好行李,4号坐的一趟半夜的火车,第二天下午才到了目的地---板芙镇。这个地方我去年是去过的,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去珠海做暑假工路过了这儿。
6号上午大清早便去了福溢五厂的招聘室,人极多,都和我们一样多是些学生放假出来做暑假工的。管人事招聘是一个中年男子,胖胖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效率极低地办理着一些琐碎工作。等了许久我们才签了几张表,照了相,下去又去医院弄了体检报告。
来之前便听海涛介绍了福溢这个家具厂,他的父母是在此工作的,因而也算对厂里的状况也是极为了解的。家具厂的工作听说是又累又脏,如果长时间接触一些油漆工作对身体的危害是极大的。我们只好暗自祷告,希望能够把我们分到一个轻松点儿的部门。
7日上午便算是正式工作了,我们俩是分在一个部门的,叫铜钉组,当时都十分好奇铜钉组能让我们干嘛?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部门?我俩是由一个光头男子骑着电驴接进厂的。我们工作的地方在厂的最里头,如若从厂门口步行的话估计要个十来分钟左右。
工作的地方极为简陋,是一个狭长型的用铁皮盖的一个屋子,两台老式电风扇挂在墙上咔拉拉地摇着,一台饮水机摆在一个木桌上,许多油桶制作的凳子四处摆着,其他的就都是些各式各样的产品:贴着铝皮的长板一层一层地叠的老高,不同大小的柜子、桌子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溜儿,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从没见过的东西摆满了整个厂房。四个人正在工作,一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妇女拿着电钻在不停的钻着孔,另外一个和我们年级差不多的女孩儿不断地往密密麻麻的孔里装着极小的铁钉,还有一个妇女拿着不知名的工具在一旁啪啪啪地将铁钉打入柜子。
刚到时看着着场景觉得很惊奇,这么简陋的工作条件?这就是所谓的铜钉组?4个人?这就是铜钉组的工作?我原心想着这么大热的天儿,不坐办公室怎么也得有空调吹吹吧。发现真的是我想太多。起初很是尴尬,一时不知从何处做起。后来那个光头男子把我俩交给那个铜钉组里唯一的男子后便走了,经过介绍后才知道这几个人中有好几个都是七甲坪的老乡,有了这层关系才感觉有些释然。而那个男子也是铜钉组的负责人,是我们的老大。
刚开始只让我们做做简单的工作,几天下来才慢慢了解所谓的铜钉组无非是我们入厂时看见的:用工具给贴好铝皮或铁皮的家具打上铁钉,主要包括钻孔、装钉、打钉三大步骤而已。最初两天只是叫我们装钉,装钉没有什么技术和经验要求,只要把铁钉插进钻好的孔就行了,而且可以坐在铁桶上装。刚做是时候也觉得蛮简单的,但一天下来才发现手都酸掉了,第二天接着装时就不那么轻松了,有时甚至手的麻木了。
后来几天才慢慢学了其他几项工作,交替着做酸痛才好一些。钻孔是拿电钻钻的,要求很严格,钻之前需要将模板钉好,钻的时候不仅要快,而且要准,不能有遗漏,更不能多钻。尤其是后一点,多钻如果没能修补好的话是要挨骂的。我们俩个就钻坏了好几次,虽说没有挨骂,但那种滋味真不好受。打钉,讲究的是技术和力度,钉子打的既不能过深,过深影响美观;更不能过浅,过浅是不合格的。所以我们每每都是极为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一件产品。
不久我便学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进了厂才体会到读书生活的自由与幸福。厂里每天都要打上6次卡,早上8点一次,中午12一次,下午和晚上分别2次,每天的工作时长达12个小时之久。这是我从前从未经历过的,如今才真正领略到了工作的辛劳。况且每天从事的都是体力活,在30多度的大热天下仅仅有两台风扇带来些许凉风,做了不到一个星期,我俩就受不了了。
每天精疲力尽,晚上回去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实在是不到最后一刻是起不来的,最大的奢求倒成了好好地休息一下、睡上一觉,仿佛回到了高三生活一般。但好不容易来了,再苦再累也是要坚持下去的。于是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工作,吃着食堂难以下咽的饭菜,估计做完这次的暑假工会瘦上不少。
在日复一日的、乏味的工作中也倒发生了几件有趣的事。一是每个车间都有一个做品质检查的质检员,而我们车间的质检员是一个胖子。他每天总是在车间里逛来逛去,不是窝在一个角落里玩手机、打瞌睡,就是在和别人闲聊,偶尔在一件产品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然后在某处贴上一个白色胶布。我们头几天都感到很奇怪。这个人究竟是干嘛的?别人都那么忙,为啥不见他工作呢?他是不是我们铜钉组的呢?如果是,怎么不见他帮忙呢?如果不是,怎么又老是呆在我们这儿呢?他是不是负责监视我们组的?可看着又不像个监视人的人!
一肚子疑问,后来才慢慢解开。老大后来告诉我们,那个胖大叔叫QC,是负责检查我们组产品质量的。但他的老大却并不常固定在某个地方,而是四处游走的,他们部门与我们部门是各自独立的,在我们组是没人有权力去干涉约束他的,如此一来他便很是清闲,时常找机会偷偷懒,摸摸鱼。但这个胖大叔性格很好,人也不错,常常笑嘻嘻的,熟了之后经常和我们侃大山,谈天说地。见我们忙的时候,也常常过来帮帮忙。
二是有一段时间里,我们厂长,也就是最开始接我们入厂的那个光头老乡,每次来我们车间巡视都会给我们几个买水喝。他骑个电驴一到我们车间这里看看,那里问问,然后就打个电话给隔墙街道外面的小商铺,让老板送喝的过来。不到几分钟,从窗口便可以看见一个人搭着梯子、提着用绳子将一个篮子从墙的另一头吊过来,里面则装着许多冰镇饮料。光头老大一见马上将钱放在篮子中,然后拿了水分给我们。
那大热天儿的,汗唰唰直流,口干舌燥时来上一瓶冰水便是极大的享受了。嘿!每次请我们喝的还不一样!今天是王老吉,明天是六个核桃,后天又换了红牛,一天一个样儿!这他妈才叫享受呢!拿人手软,喝人嘴软,我们俩每天自然心里盼着他能够过来巡视一番。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啥原因,一段时间后那个光头老大被调走了,换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那人自然是不会给我们买水喝的。就这样我们仅仅这一丝享受也被剥夺了。
第三件事很悲催,就是我发生了一次重大事故。有一天下午在车间里给柜子打钉的时候,由于需要打钉的地方是在边缘,位置极小,而且需要竖着装钉,所以极不好装,只能用一只手指拖着钉子将其放上去,结果不知是脑子一时发热还是怎么的,在装钉时一不小心一枪下去边将铁钉打进了食指里。
整个铁钉贯穿食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时一下子懵了,只觉得钻心的痛,十分胀痛,当时就觉得这下子手指怕是要废掉了。忍着疼痛,叫海涛拔了一下,一时半会儿又一下子拔不出来,只得焦急地跑到部门里叫别人拿钳子来拔,可是仍旧拔不出来。当时看着整个食指都发黑了,十指连心,估计我当时心都在滴血。最后还是那个QC大叔硬拔之下才拔了出来,拔出之后血就一下子喷了出来。
当时心想这非得去医院打破伤风不可,否则感染了怕不是什么好事。想着这他妈应该算工伤了吧,得给我好好赔偿一笔吧,得让我好好休息几天吧。谁知老大过来仅仅将我带到另一个车间用消毒液冲洗了一下,然后给贴上一个创可贴就完事了。竟然就这样草草处理了?我的工伤补贴、我的休假呢?老大还淡淡地说,在铜钉组工作这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工作过的都挨过打的。我竟无言以对,之后又继续去工作了,只是在这以后我都是小心小心在再小心的。
就这样每天不停地卖命工作。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便是早上骑着电驴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买早餐吃,晚上下班后又骑着电驴四处兜风转悠一番,买上一杯冰镇红豆椰奶。这期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可以说过的是十分平淡。自7月7日进厂一直到8月15日辞职,整整三十多天中就休息了3天。累,是最大的感受,但也正因如此也算得上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仅以此纪念那些人,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