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管城市?牛津剑桥的学生为什么这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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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在先前的一篇文章中讲到了,13世纪巴黎大学与市民的冲突(具体可参考:《中世纪的学生与市民之战:巴黎大学的自由独立之路》)。今天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同一时期的英国,来看看在那里上演的“城镇与长袍”之争(“城镇与长袍”专指的市民与学生之间的关系)。

英国大学的特权
与巴黎大学情况类似的是,英国大学在发展过程中也要面对无休止的市校冲突,并且也得到了王权和教会的大力扶持,不过,英国大学最终比巴黎大学获得了更多的特权。

到14世纪末,牛津和剑桥不仅都获得了独立的审判权,而且学校还有权将那些违法乱纪的人驱逐出城,甚至对其处以绝罚(即逐出教会)——在那个普遍信奉基督教的时代,遭遇绝罚的人几乎就算是“社会性死亡”了。
英国大学的特权还不止限于司法,而是延伸到了城市的经济、管理等各方面,这是英国的一个特色。
13世纪时,牛津、剑桥两所大学就拥有了监管城镇市场的大权。大学有权对粮食等硬通货进行定价,并维护市场秩序。对于那些哄抬物价的不法商贩,大学既可以发动学生对其进行抵制,也可以直接向其下达禁售令。

除此之外,英国的大学还获得了城市环境的治理权。
比如在牛津,大学就成功促使市政当局进行了一系列卫生制度的改革,包括将屠宰场迁出城外,禁止市民在家中饲养牲畜,以及要求市民定期打扫街道等等。
总的来说,英国的大学在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逐渐将各种权利聚于一身,不仅取得了自治的地位,更是取得了城镇治理的主导权。
不过,同样可以想见的是,城市方面绝对不会轻易交出指挥权,必然会让大学付出代价。
所以,从12世纪起,“城镇与长袍”之间的暴力冲突就层出不穷。而到14世纪时,双方的冲突更是升级成了名副其实的战争。我们将会看到,暴怒的市民手持武器,围攻大学,而大学一方则是流血漂橹,损失惨重。
下面我们先来看看牛津大学的情况。

圣思嘉日的牛津暴乱
牛津大学是英国最早的大学。早在1209年,牛津大学就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惨案。

一名神学系学生不慎误杀了一位当地妇女,引起了众怒。然而,等到市长率人冲进学生住处,准备将其捉拿归案的时候,却发现此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无处发泄怒火的人群,迁怒于肇事学生的三位室友,将其投入了监狱。几天后,这件事上诉到了国王那里,没想到国王竟下令将这三位学生绞死。
原来,当时的英国国王约翰王正在与罗马教皇较劲,因而他完全无视学生的教会背景,也无意做出公正的判决,只是要借机报复教会。
英王此举彻底激怒了校方,师生们纷纷离开牛津,以示抗议。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些人到了剑桥,并促成了剑桥大学的建立。
牛津大学的停摆持续了几年之久。后来约翰王在与教皇的斗争中败下阵来,被迫向教皇服软,事态才有了转机。

1214年,教皇特使抵达牛津,宣读了教皇颁发给大学的特许状。同巴黎大学的情况一样,这份特许状界定了大学成员的教会地位,给予他们有别于市民的受保护地位。不仅如此,教皇还责令城市每年支付给大学52先令的赔偿金。
于是,在教会的荫蔽下,牛津大学才得以恢复,不过市校之间的矛盾显然并未消除。
1248年,一名苏格兰学者被市民谋杀,林肯主教对肇事者处以绝罚,而国王也开始站在大学一边,强令城市支付80马克的赔偿。
而在1298年,这回是一位市民被学生谋杀,市民为了报复,也打死了一个学生。结果参与杀害学生的人都遭到了绝罚,市政当局也被处以200磅的罚款,然而,犯事的学生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王权和教会对大学一味的偏袒,只会令一些品行恶劣的学生更加肆无忌惮,也会加重市民对大学的憎恶。从1297年到1322年,牛津的死因裁判所处理的29件重案中,就有12件涉及学生杀人,而涉事学生居然几乎都未受到惩处。
仇恨的火种终于在1355年被彻底点燃。
这年的2月10日,也就是圣思嘉节这天,一些牛津学生像往常一样在一家名为斯温德尔斯托克的酒馆喝酒。
有两个学生喝着喝着,突然开始向酒馆老板抱怨给他们上的酒品质太差。据说这俩学生一个叫瓦尔特,另一个叫罗杰,全是带薪上学的教士,而叫瓦尔特的来头还不小,他本是萨默塞特郡某个修道院学校的前校长。
然而,酒店老板并没给他们好脸看,因为这老板的背景也很深,是牛津市长的铁哥们。据记载,双方互怼了一通之后,罗杰直接把酒泼在了老板脸上,接着抄起酒壶便将老板一通暴揍。

在场的当地人和学生见状,立刻加入了混战。不到两个小时,群架就成了暴乱。一些市民跑出酒馆,敲响了市镇教堂的大钟;学生也不甘示弱,立刻拉响了大学教堂的钟,双方都开始集结人马。
眼见形势不妙,牛津的校长出面劝说双方保持冷静,却被乱箭逼退。次日,他仍不放弃,强令学生不准携带武器、伤害他人。可是另一方面,区长却在鼓动市民保持武装,同时还自掏腰包,从周围乡村雇佣打手,前来助阵。
于是,大约80名市民,手持弓弩和其他武器,率先突入了城北的一座教堂,数名学生和教师被杀。城镇和学校的大钟再次敲响,学生们堵塞了城镇大门,以防更多的外来者从其他方向突入。
可是大门还是被攻破了。大约2000名市民,高喊着口号,手舞着黑色的旗帜,一路向大学杀过来。学生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市民闯入了学校的旅店和学舍,不仅将其劫掠一空,更是将见到的学生统统杀害。

次日一大早,学校便火速派人觐见就在附近的国王爱德华三世,国王虽然发出了谕令,但毫无成效,局面已然失控。
这天,暴怒的市民第三次敲响了教堂的大钟,闯入了更多的学舍,所到之处,杀光殆尽。据当时人说,一些大学的神职人员甚至被暴民割掉头皮,而学生的尸体则被他们残忍地丢进粪堆和泰晤士河里。
暴乱一直持续到第四天才趋于缓和,城市和大学都在国王代表面前放下了武器。爱德华三世派出了一个仲裁小组,调查情况,他很快便做出了裁决。

国王宽恕了大学方面的暴力行为,不仅恢复了学者们的特权地位,还将食物、酒类的征税权等一系列新权利授予大学。
然而,国王对市政当局就没那么仁慈了,国王不仅对其处以500马克的罚款,还把带头闹事的市长和区长都扔进了监狱。
即使这样,林肯的主教也仍然觉得不够解恨,他向市民下达了禁令,除儿童受洗外,牛津市民不得举行任何宗教活动,甚至葬礼和婚礼都不行。

更夸张的是,林肯主教还责罚城市此后每年都要向大学支付罚金。而到了每年的圣思嘉日时,市长、区长以及市民代表还被要求参加圣玛丽亚教堂的弥撒,抚慰死难学生在天之灵。这个传统竟然持续了将近五百年,直到1825年,牛津市长才获准不用再参加这一羞辱性的仪式。
圣思嘉日的暴乱造成了将近一百人死亡,其中大约六十人都是学院人士,可谓牛津校史上最血腥、惨痛的一页。不过幸运的是,暴乱过后,大学和城市虽仍时有摩擦,但大规模的械斗却再没出现过了。
下面我们再来看剑桥,不知是否出于巧合,剑桥大学也在14世纪遭遇了沉重的打击。

剑桥暴乱
纵观中世纪历史,剑桥的麻烦一点不比牛津少。1249年时,市校双方就因为聚众斗殴,导致多人受伤和被杀,同时大量住宅甚至都被彻底毁坏。
1270年4月,亨利三世和当时还是王储的爱德华二世一道访问剑桥大学,却被市民和学者连续不断的争吵和骚乱弄得心烦意乱。为了平息争端,爱德华亲自充当调停人,促成了一个旨在维护城市和平的剑桥联合委员会。

校方和城市代表在委员会里基本上各占一半,应当说是非常公平合理的。也正因为此,在13世纪剩余的时间里,市校双方才维持了难得的和平局面。
进入14世纪后,“城镇与长袍”再度陷入对立之中。1322年,市长煽动暴民冲击大学学院、寝舍和旅馆。暴民不仅将许多学生打成重伤,还残忍地杀害了教区神父,焚毁了大量书籍和学校文件。
当然,剑桥的学生也不是好惹的。1371年,一群学生便冲入市民家中,殴打房主。同年,剑桥的治安官也遭到全副武装的学校人士袭击,涉事者甚至包括一位学院院长。
持久的市校矛盾,后来又因为一个新势力的加入,终于在1381年汇聚成了一股洪流,险些将剑桥大学吞没。
这个新势力就是愤怒的英国农民。
14世纪中叶,可怕的黑死病肆虐英格兰,导致劳动力大量减少。尽管劳动市场供小于求,爱德华三世却为了维护贵族利益,颁布了限制农民权益的《劳动法》。

此外,由于英国当时深陷百年战争的泥潭,军费大量增加,国王开始向农民征收人头税,进一步激怒了农民。一些激进的底层教士,也开始在农民中传播平等的思想,他们愤怒地问道:“当亚当种田、夏娃织布,谁是贵族?”
于是,1381年,英国南部农民在瓦特·泰勒的领导下揭竿而起,并向伦敦进发。同年6月,剑桥郡也爆发起义。令人意外的是,剑桥市长不仅不出兵镇压,反而和暴动农民勾结在了一起。

农民起义军并不理解大学与城市之间的恩恩怨怨,但他们却狂热地反对高高在上的教会和贵族,因而大学也成了他们泄愤的靶子。
农民和市民首先冲进了剑桥的圣体学院,因为这所学院与国王的儿子冈特的约翰有关系。
随后,暴民又将大学图书馆与档案馆付之一炬,无数珍贵的藏书,以及教会、国王授予大学的特许状等重要文件都被焚毁。而暴徒们则在熊熊的大火前,狂乱地手舞足蹈,一边高声呼喊着:“和教士的学问一道去吧,一道去吧!”
次日,剑桥大学被迫与市民重新签订了大学章程,宣布放弃一切由王室授予的特权。

对大学来说幸运的是,这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6月15日,农民军与国王在伦敦进行谈判,然而现场紧张的气氛却导致了擦枪走火,起义军领袖瓦特·泰勒被国王护卫当场杀死。
群龙无首的起义军很快便大势已去,随着诺维奇主教率领一队武装人员攻入剑桥,剑桥的暴乱才终于平息。叛乱者遭到了严厉的惩处,大学被迫放弃的特权也得到了恢复。

总而言之,尽管牛津、剑桥两所大学都在14世纪遭遇了最大的危机,但在国王和教会的庇护下,大学不仅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机,其对城市的统治权也变得不可撼动,而这一局面甚至将持续数个世纪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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