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点中国现代文学(中)
《莎菲女士的日记》
作者:丁玲
选送单位:左翼作家联盟

《莎菲女士日记》刻画了一个五四浪潮冲击封建家庭的叛逆女性莎菲的形象:她寻求个性解放,却找不到正确的出路;她追求灵与肉统一的爱情,却又陷入失望和痛苦中。《莎菲女士日记》以其性爱表现的真挚与大胆,震动当时文坛;结构上采用散文式日记体的形式,行文舒缓流畅;其细腻委婉、深刻生动的心理描写,代表了丁玲的主要艺术成就。
新时代女性的独异视角:
女性不见得没有思想,女性不见得思想无法进入到启蒙或者改造国民性这样宏大的语境当中去,女性有自己独特的介入方式。
丁玲的小说创造题材比较广泛,包括当时的工农革命,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题材都反应出丁玲作为女性的敏锐的感受力和深刻的洞察力,以及丁玲作为女性作家的优势——一种纯然的十足的女性观点,这种纯然的观点与社会改革之间并没有太多的隔阂。
《田家冲》是一篇地道的左翼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女性——“三小姐”,地主出身的她发动群众反抗地主瓜分土地甚至瓜分自己家的土地。小说的叙述者是一个佃户的女儿,丁玲所选用的是一个纯然的女性视角来描写这场革命,用一个不了解革命的女性未谙革命的乡村女孩的眼睛来观看这场革命:农民开始从忍耐恐惧到反抗的巨大变化。这使得一片30年代的左翼小说给了你一种冰清玉洁的感受,女性对田园的风物和乡村日常生活有自己敏锐的感受,将风起云涌的革命渗透在这其中,更加具有文学的味道。
丁玲身上一直有一种寻找归宿的强烈的愿望,莎菲女士就是这种愿望的化身,她一直在寻找最终寻到达了延安。很多知识分子认为自己在延安找到了归宿,延安提供的是一种反对专制提倡民主的前景,给人以极大的鼓励。延安时期的丁玲很受领导人的器重,毛泽东称其为“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甚至说她的一支笔抵得上精兵三千。介于领导人的关注,丁玲眼中的延安是单纯的歌功颂德,还是以现实主义眼光去剖析延安是一种严峻的挑战,丁玲这一时期写的很好的小说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在医院中》,通过一个从上海到延安的女学生的眼光,来写革命队伍的内部存在的严重的农民习气和对新世界的轻视。丁玲在延安的环境里延续了鲁迅的改造国民性的主题,国民性并没有因为延安建立了新政权一切都消失了,实现真正的人人平等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我在霞村的时候》讲述一个叫珍珍的女孩,因为村子被日本人占领而沦为“慰安妇”,而珍珍利用自己很特殊的这种遭遇为抗日阵营窃取日本人的军事情报,为了传送情报甚至连夜跋山涉水,因搞坏身体而不能再待在敌区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村庄——霞村。这篇小说的特别之处是其中包含了好几重的女性视角:霞村女性的视角(嫌弃)、宣传部女干事的视角(痛惜)、珍珍自己的视角(自我救赎)、叙述者我(他救)。多种视角叠加交折,在重合和差异之中来思考战争中间中国女性的命运。
丁玲也曾一度消沉,包括在延安整风运动中遭受过批评,50年代也曾遭受磨难,后来人们对其的政治表现也有不同的看法。但文学史中的丁玲受到关注依旧是她坚守住了她的女性视角——最终丁玲依旧是靠她的女性视角拯救了她的写作生命。
《生死场》
作者:萧红
选送单位:东北作家群

《生死场》是萧红的第一部小说,小说成书时萧红年仅24岁,她对人性、人的生存这一古老的问题进行了透彻而深邃的诠释,对人生的生存死亡的思索,超出了同时代的绝大部分作家。“王婆”这一角色也是萧红笔下女性形象中的异类,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萧红对改变女性命运的深深企盼。
用儿童的视角观察世界:
鲁迅称萧红为“当今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称《生死场》是“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的一幅“力透纸背”的图画。萧红把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调结合在一起。这是当时的论断,而今我们再去阅读萧红,应该从其他没有摄入的空间着手——她的小说以鲜明的文体特征打破了传统小说单一的叙事模式,创造了别具一格的介于小说、散文和事之间的边缘体问题即“萧红体”小说。
萧红的文字是流动的,她不是在叙述事件而是在用回忆的笔调模仿情绪。阅读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更像是在读一篇很长的散文,随着萧红的视角转换,情绪的流动,品味她笔下人物的生与死。
生与死是生活的有常,是大自然的普遍规律,但在这千篇一律中,萧红却总能写出属于她的即悲凉又壮阔的诗篇,“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忙着千篇一律的单调,周而复始”。文章总是以平缓的笔调开始“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渐渐的将我们带入属于她的叙事空间,一个以儿童的视角所观察的世界。
萧红的文学生涯很短,年仅31岁便在香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一生颠簸,从东北到上海到延安最后辗转到香港,在她身上的那些爱恨纠葛也总是被频繁的搬上大荧幕。但是她用真诚的笔调所铸就的文章大大的促进了现代小说观念的更新,同时构筑了一个独具韵味的艺术世界。
词条索引地缘政治学
政治地理学的一种理论,它根据各种地理要素和政治格局的地域形式。分析,预测世界或地区范围的战略形势和有关国家的政治行为。
词条索引东北作家群
东北作家群是指"九一八"事变后,一群从东北流亡到关内的文学青年在左翼文学运动推动下共同自发地开始文学创作的群体。他们的作品反映了处于日寇铁蹄下的东北人民的悲惨遭遇,表达了对侵略者的仇恨、对父老乡亲的怀念及早日收回国土的强烈愿望。他们的作品具有粗犷宏大的风格,写出了东北的风俗民情,显示了浓郁的地方色彩。"东北作家群"的主要作家有萧军、萧红、舒群、端木蕻良等,代表作有萧红《呼兰河传》《生死场》,萧军《八月的乡村》等。
《金锁记》
作者:张爱玲
选送单位:个体户

曹七巧家里本是开麻油店的,由于姜家二少爷是个残废,无法与做官人家结亲,便娶了七巧做正房。丈夫的残疾使曹七巧无法享受女性对爱情的渴求,并造成了她常年的性苦闷。于是她把姜季泽作为爱慕对象,但是传统封建礼教迫使姜季泽拒绝了曹七巧。现实的无情和对金钱的渴望,激起了曹七巧对钱财的无限占有欲,使她一步步陷入自己打造的黄金锁,也一步步走向心灵的扭曲。
出名要趁早:
张爱玲的成名是因为在《紫罗兰》杂志上发表作品,当时每一期《紫罗兰》杂志出版周瘦鹃先生(鸳蝴派资深作家)都要在最前面写上一篇文章,介绍本期的优秀作品以及值得关注的作家。

周瘦鹃先生这样形容初次见到张爱玲的场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我正在楼上喝茶,忽然家里人说有一个女子找我,我赶紧下楼。这时款款走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慢慢的拿出了一个布包,然后一层一层的打开,自己取出了一叠书稿。这叠书稿就是那篇著名的《沉香屑.第一炉香》。
张爱玲—始终坚守自我:
张爱玲很难定义为哪个流派的作家,她是在作家立场、艺术尊严、大众消费、市民趣味之间的一种沟通和平衡。
于张爱玲来说,她想适应那个已经改变的时代,但同时她又无法改变自己。
新中国成立以后,张爱玲留在上海,应夏衍的邀请出席上海“第一次文代会”。在当时革命装流行的年代,她的打扮在所有出席者中间应该是最显眼的。
那一时期她写了《小艾》,是一个群众题材的小说,这是张爱玲极不擅长的一个领域,歌颂新人物,塑造新世界。从创作的角度来讲这部作品是失败的。
我们更应该关注她的另一部连载在“亦报”的小说《十八春》(《半生缘》),我们尝试着视线不仅仅是盯着最后的那本成书,而是要回到当时写作的语境。这部作品在报刊上连载了一年之多,随着心境和外部世界的变化行文的思路也有所改变。起初作者笔下的曼桢形象就是儿时的张爱玲,被囚禁在家中没有自由,那是一种噩梦般的回忆。而后来的文字中明显的加入了革命的叙事、国家的叙事,比如说小说的第十二章曼桢被姐夫强暴被囚禁在小阁楼里,而第十三章却出现了张爱玲小说中从未出现的革命叙事。叔惠说自己要离开上海但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但世钧猜到了她要去陕北,于是说“去了那边还可以真正的为人民做一点事情,留在这什么也做不了”,用了“那边”与“这”构成了一个非常鲜明的国家叙事。

最后写到结局的时候,男女主在火车站的月台相见,他们要去东北解放区,而且话筒里还传出了歌声“解放军的天是明朗的天”。
这些都很明显的显示出作者在写作的过程中不断的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在小说构思中加入了一些革命和国家的叙事。
张爱玲终究还是一个作家,她始终不会放弃自己的立场。当她感觉到外界巨大的压力的时候,会对文章的构思进行修改,但是她不会抛弃她所擅长的题材。她要把那种刻骨铭心的悲哀表现出来,曼珍的悲哀正是中国女子的自古就有的无告的而入骨的悲哀,这种题材也正是张爱玲所擅长的。
小说1951年结稿时名《十八春》后来张爱玲旅美期间进行改写,删掉了略带政治色彩的结尾,易名为《半生缘》。
词条索引鸳鸯蝴蝶派
发端于20世纪初叶的上海“十里洋场”的一个文学流派。他们最初热衷的题材是言情小说,写才子佳人“相悦相恋,分拆不开,柳荫花下,像一对蝴蝶,一双鸳鸯”,并因此得名而成为鸳鸯蝴蝶派。这一派的早期代表作为徐枕亚的《玉梨魂》,其他代表作家包天笑、张恨水、程小青、孙玉声、许啸天、秦瘦鸥等。
文中提到的小说:
《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
《田家冲》丁玲
《在医院中》丁玲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丁玲
《我在霞村的时候》丁玲
《生死场》萧红
《呼兰河传》萧红
《八月的乡村》萧军
《金锁记》张爱玲
《倾城之恋》张爱玲
《沉香屑。第一炉香》张爱玲
《十八春》张爱玲
参考书目:
《赵园自选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论小说十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高等教育出版社
《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
《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上下)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中国新文学大系——导言集》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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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宇 赞了这篇日记 2022-03-04 15:3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