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记
有很多想要表达的,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如从流水账开始,平日里,人像一个陀螺一般旋转,很多想法和念头都没有时间考虑,并不是不存在了,只是确实无暇顾及。
安静下来了,就能听到更多心里的声音,那些声音起起伏伏,在跟自己对话,在向自己发问,又会让人陷入另一种虚无之中。
最近打动我的是一本小说《夜晚的潜水艇》,好多没有看到中文小说中,有那么多击中自己的故事和句子。
“此后,他在陆地上每一瞬间的喜怒哀惧,都将对应着硬币在海底每一瞬间的无知无觉。”这句话据说是来自博尔赫斯的诗歌,可是我找到原文来读,却不如这句子给我的震撼和安慰,开始不知道这些感情是来自哪里。
直到昨天读到一个句子说:永恒和永远是不同的,永恒是超越时间的,永远是限制于时间的。而上面击中我的话语,给了我一种超越时间的安慰感。让我这个时刻害怕死亡的胆小鬼,多了一点点不害怕的锚点。
《夜晚的潜水艇》是一个短篇小说集,有很多绮丽的想象篇章,我喜欢在这样的一个个故事中,跟着去到不同的世界,这也是我不舍得不做梦的原因。虽然很多时间在梦中还在工作,还在跟平时不敢争执的人争执,醒来会有点觉得丧气。但是也会有在梦中去到桃花源的开心,会因为那样波澜壮阔的梦中游荡过,而结结实实地欢喜了好几次。
九个短篇故事中,有的也让我觉得有点弱,也难免有些套路之感,但是已经非常感恩作者能写出这些故事。在最后的《音乐家》中,故事的男主角是一个被社会异化的人,为了抵抗这异化,他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精致地运行着社会规则的normal people,一个真诚地面对自己的自己。我有时候也有这样的分裂感,这也是我难以暴露自己的原因,因为知道真实的自己,在某种规则下,是无法沟通,无法理解,无法接纳的。
这是我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很多人在知道我的星座之后,都会说,你一点儿都不像巨蟹座,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我太上进,或者不够顾家。然而我自己的理解是,我给自己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保护壳,这个壳是我能够披荆斩棘的唯一原因。我乐于让工作场合中的人不了解真实的我,因为我不在乎的,才伤害不了我。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我偶尔偶尔让人站在这个壳与外界之间时,会感到非常危险。
所以当我读到李诞的《候场》后,对他的赤裸裸的真诚,一度感到不适的原因,因为我永远无法做到这样的赤裸裸,当有人做到的时候,就让我有了生理反应的不适。由于对李诞这个人的好奇,我还买过他之前的《冷场》,当时除了觉得有一个故事的叙事角度不错之外,其他的乏善可陈,顺手就卖给了多抓鱼。然而这本书,让我几次读到停下来,心理上的喘气,然后再继续。
李诞的赤裸真诚与社会游走是一种分裂,可能这就是现在这个年代的带给人们的常见病。说到常见病,昨天,在34岁的第一天,我也被确诊了一个常见病。长时间的鼻子和耳朵疼的根源,竟然是因为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这个病的名字听上去就很现代。因为确诊的缘故,我对身体的这个部位多了很多的关注,或者说是过多的关注,结果注意到自己其实常常都处在一个下颌肌肉群紧张的状态,需要自我提醒才能放松。意识到这个事情之后,我有点不开心,比我知道自己确诊更不开心,确诊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因为至少不是耳朵鼻子里真的有什么毛病。不开心的原因是,我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容易紧张的人,非常容易用力的人,或者说我其实知道自己从小就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些年工作社交场合,把自己支棱起来之后的收放自如,让我经常忘记了其实在盔甲之下,我的下颌用它的疼痛提醒了我,我还是那个手足无措的人。
题外话,在古动物馆学习到,“在距今约4.3亿年前的志留纪早期,由原始无颌类动物中分化出了有颌脊椎动物。上、下颌的出现是生物进化历史上的一次大革命。它提高了鱼类的取食和咀嚼功能,也因此增强了鱼类的生存竞争能力” 。但是他们是不是没有想到,在几亿年之后,人类会困于“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病。进化,然后成为一种疾病的根源,有一种哲学的意味。
昨天去看一个摄影展,遇到一个不帅但是很有艺术气质的工作人员小哥哥,给我讲摄影师的八卦和创作意图。摄影家是私摄影流派的继承人,官方介绍上,特别学术地写到,他不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角度来拍摄,而是要做一个能够不顾风险去与混乱相融的人。我一开始没有理解,后来明白了,他拍摄宏观的暴力(移民、难民、贫穷和战争)以及微观的暴力(犯罪、XDCY、MY、QGFM),而之所以能让这些暴力呈现地如此真实不掩饰,没有审视性,是因为他就是参与其中的人。他生活在这些被资本世界遗忘的角落里,他XD、FD,与这些底层的人们混在一起,他就是他们,他娶了四位太太,其中两位是妓女……艺术小哥哥说,最神奇的是,很多人可能就此沉沦了,但是摄影家却好像能够超然这一切。于此同时,他用照片来写诗歌的篇章,这种诗歌除了是一种图像意义的,还有与之相配的文字也如同诗歌一般,他阅读的哲学书籍可能大部分人都看不明白,他的作品让人联想到最经典的那些艺术家。那些最SQ最CL的XJ画面,一方面是有情欲的流动,可另一方面却又是一种最深深的怜悯。那些疫情之下的红外线图片,让人真的感受到了生命的原相,甚至也有了一种圣洁的意味。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分裂产物。
后记:
今天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有了很多想写的念头和冲动,就突然想到一位老友。很多年之前的几年,我的公开或私下书写大多数都是因为他而发生的,所以当我们离散的时候,我好多年都忘记了该为何而写,或者失去了一些热情和动力,好像这几年才慢慢找回一些。看,我就是这么后知后觉,在很多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我们的离散对于我的真正伤害。去年我第一次忘记了他的生日,之后也没有好意思,或者是觉得没有必要去补那么尴尬的一句。不知道是要说,时间真伟大,还是时间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