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真实的快乐
查看话题 >半夜散步的最远点
半夜下楼,我们是喝了一点酒的。不多,养乐多一瓶加上一盎司的醇香朗姆。后来我又加了点阿江拿回家的说是酿了足有二十年的黄酒,直接兑杯子里还剩下的冰块,喝了小小半杯。没有醉意,我们打算送朋友回隔壁马路的家,另外我们自己再走走。
走走?阿江说要么骑车去武康路吧。
为什么去武康路?哪有什么好的。她说就想去平时人多现在人少的地方看看。
也许是因为今晚是第一场台风刚撤离之后的第一夜,周围街道平静、安宁,确实有不一样的氛围。我也就答应了。
和朋友说了晚安之后,我们就解锁了两辆共享单车。我的那辆不太行,车轮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骑了一小段路,换了另一辆车,车轮不响了,但车篮子会随路面颠簸发出“况况”声,在深夜安静的小马路上尤为突兀。可是懒得再换一辆了,就这么骑一骑。
想着前面走在路上的时候,朋友王xx问我俩,你们经常这么走吗,深夜,说散步就散步?
想了想,好像还真是的。我们对散步的态度都很闲散,走走怎么都是好的。要是一方不情愿,另一方教唆一下也便出门了。平日里最远的地界也无非就是走到定西路的喜士多,四五百米。买点什么,或者不买什么就回家。
在路上阿江说起以前住在大世界的时候,出门散步就是淮海路,走一走就到湖滨道、新天地。
我说,对,那时候散步最远的地界是一大会址。有一年下雪天我们半夜出门走走,过了几个红绿灯,最后来到新天地那排石库门红房子前,雪下得不算大,但是很晶莹,一粒粒在明黄色的路灯下飞。我们拍了会照片,旁边站着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警卫。那段时间我们喜欢听张蔷,看新天地商场晚上那么灯火辉煌而我们只想找家附近的便利店坐会时,觉得寂寞就像歌里跳动又短促的节奏也在心脏鼓动——“你说在7-11等我,我等到天亮又天黑。”
即使我们是朋友作伴,也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孤单感。我想要天上的月亮。
阿江说,还有次散步到那个湖边,我像个乞丐一样睡在台阶上。
王xx问,就你一个人?
阿江说,旁边还有一个人。然后看了看我。
我说,我就是那个人。但是,我就是坐着。
王xx说,你真的是个作者。
我说,还真没错。
湖滨道是个人工湖。夏季晚上,台阶边坐着很多人纳凉,一个中年人玩手机,或者一对情侣咬耳朵。还有做生意的人拖了一个现场可以点歌唱歌的机器来那边,直接就营业了,拿麦克风的人总唱些走调的老歌。我们还在那遇到过很多只野猫,有的猫到了深夜就会更粘人,和你对上眼之后,要恋恋不舍跟着你走一路才会分别。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就是它的命运。但命运总是无情。
我没有在湖滨道的台阶边躺过。阿江躺着时,我就是坐在那里,吹风,无聊就看看手机。其实那里没有什么湖,一个人工池子,都是城市的骗人法,对面是翠湖天地的大高房子。
提起那儿,我补充了句,有一年我们去散步,还在那里听到跨年演唱会的排练,林宥嘉。
阿江点点头。
这么说来,真的是散了很多步啊。
王xx说,你们要珍惜这样的友谊。
我们继续骑车,今晚已经超过了我们之前所有夜晚散步的最远点,但我们没有什么目的。华山路路口,我问阿江,你想往左还是往右。
她说,左边吧。
左边是更远的道路。她是住了这么多年不认路,我是更想接近那个方向。
到武康路了,我又说,你想往左还是往右,去安福路走走吗。
她说,唉,去吧。
刚经过五原路与武康路的交界点,阿江说,这是我之前住在五原路时散步的最远点,就是这里。
我说,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租的阁楼小房间,当时我还来你那喝了一杯胡萝卜汁。
那走走这条路吧。
走吧。
我们便改走了五原路,路上人很少,又从乌中路转弯回家。乌中路一家叫做光辉水果的店铺凌晨一点还开着,摆在外面的无花果十元三只,比法华镇路贵。我停了车,买了三只,挂在车把上。往回程骑。
武康大楼现在还要去吗?我问阿江。
不去了,回家吧。
我们就一路从复兴西路、永福路、湖南路、华山路到幸福路、法华镇路,到家楼下。骑着骑着,有点困了。路上看到幸福里的路口已经被拦起来,3米高的金属雕像边坐着一位疲惫的保安;木头招牌的酒吧还传来喧闹的聚会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小区门口交谈。
骑着车,我和阿江说我前几日准备写一篇世界末日设定的小说,刚写了个开头。那个世界从某一个台风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止过下雨,很多人都选择乘船离开了那里,“我”留了下来。
阿江说,你这个设定太普通了。
我说,哦,是吗?我这不是前几天看到楼下的垃圾站因为台风缘故要满溢出来了才有的念头,前面几段就想写就那个垃圾站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周末看了篇小说,也写末日设定,《水中的歌莉娅》。我给阿江复述了故事的情节。
阿江说,这个也有点普通,不过还不错,里面提到那个门板,就很有想象力。
我说,哦,这让你觉得有想象力吗。
阿江说,是啊,你会想到也许是古堡的门板,也许会想到庄园的门板……所以里面是什么的门板。
我说,就,商品房啊。
阿江说,啊?但你知道吗,你不能只写垃圾房里的女人。那太具体了。
说完这句的时候,我们刚经过家附近最后一个红绿灯。
困意变得越来越厚重。最后一段路我们就留给了沉默。停下来,锁了车,往小区里面走。走上六楼,一人先洗澡,再是另一人,等两扇房门都关上,家里彻底安静下来了。
有时候会觉得我们就像深夜从树丛里听到人类脚步声就钻出来的猫,晃过一圈,最后没有听从任何命运的召唤,又回到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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