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撷英014-虞晓《革命者》《我的战争》

1,“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是我国主旋律电影创作遵循的基本规则,它对影片的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提出了要求。按照惯例,在涉及重大革命历史、重要英模人物、重大建设工程等题材内容时,影片在确保历史真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虚构的创作加工。《革命者》正是依托于新史料的开掘和发现,用历史深处不为人知的细节,支撑起了影片的类型框架。
2,第一组镜头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万安公墓,李大钊的三个儿子挖出埋藏50多年的石碑,剥离掉泥土后渐显的碑文,经过描红为黑白的影像带来了色彩。这是故事的开端,也是全片历史叙述的隐喻——是儿子、后继者对父亲、革命先驱——历史“铭文”的显形和上色,色彩鲜艳醒目,但也会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得斑驳陆离。
3,它包括通过技术层面再现的历史生活场景,城市、街道、乡村、煤矿、监狱,这是李大钊散播革命火种的舞台;通过叙事表现出那个时代的世道和人心,“三座大山”压迫下民众的苦难是革命的原生动力;它更让革命者真正“活”在了历史时空,这里面有充满烟火气的人情人性,有普通凡人的鲜活感受,更写出了先驱者受到的历史局限和对历史的超越。
4,影片构建的历史语境是现实的,但在现实主义风格的镜像体系中,不时会出现表现主义风格的视听段落,比如用舞台化的布光表现黑暗和光明的分野,用红旗下的舞蹈表现星火燎原的欢欣鼓舞。《革命者》通过将人物情感世界的外化,是用影像的“不拘”表达人物内心的“不虚”。
5,影片追求的是这样一种艺术效果,相较于再现历史的“不虚”,它更侧重于历史时空中人物内心立场和情感的真实,不同场景中情绪状态和心理的真实。这超越了对历史事件的复述,让今天的观众进入历史人物的内心世界,因为只有进入内心,我们才能看到革命者想的是什么,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革命。
6,最具感染力的“蒙太奇”并不在影片内部,在庆祝建党百年华诞的时间节点,它来自于文本内容和当下现实在观众内心的组接,来自于革命者以生命献祭的矢志初心。和天安门广场上“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的庄严宣告之间的对比/冲撞。《革命者》用“不拘”的历史书写,达成了“不虚”的现实表达,在这个维度上,它完成了献礼片的功能和意义。
7,当主旋律电影不再单纯依靠艺术和奇观,重新关注人的故事,这无疑是中国电影史上值得铭记的时刻。
——虞晓《<革命者>:历史叙事的“不虚”和“不拘”》

1,和在真实的战争中一样,在“以描写战争为主要内容”的电影中,区分敌我是首要的问题,是否是敌人?是何种属性的敌人?性质的误判,会导致影片在情感表达、主题呈现上的偏差和错乱。
2,在这部正面描写朝鲜战争的影片中,现代电影技术营造了国产电影空前的现场感和真实性,创作者更以慢放、回放、主观视角等技巧打造了令人炫目的暴力奇观。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爆炸的烟火和横飞的弹雨之外,影片中所呈现的朝鲜战争——这场对当今世界格局产生深远影响的战争,却是一场敌人“缺席”的战争。“缺席”并不意味着战场上作为对手不存在,而是指影片缺乏对“敌人”有效的建构。
3,电影中的战争并非是一个经验性的客观实在,而往往是公众塑造的话语体系中的一种文化建构,战争片在以集体暴力的叙述吸引大众娱乐消费的同时,也在叙事中建构了截然对立的善恶价值,想观众传递了叙述者的价值和立场。战争电影中的敌人,是作为胜利者和正面形象的“我们”的对立面,是有叙事者加以定义和赋形的“他们”。叙事者对于战争的动机、目的、效果的表达,往往要通过对于敌人的描述来实现,敌人越邪恶、越具有危险性和破坏性,“我们”的正义性、战争的合法性就越能够得到确立。
4,面貌模糊的敌人并非是电影叙事上的懈怠或者人物刻画上的失败,而是一种重要的叙事策略,对个体特征的隐匿,把“他们”作为人的属性从观众眼前遮蔽,也就把敌人整合成了具有共同属性的统一整体。
5,从社会学角度而言,对恶的叙述及回应既是界定并复兴善的行为,如何建构敌人,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如何界定自己。
——虞晓《<我的战争>:不该缺席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