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旅行目的地
查看话题 >“我终于把西北的风带给你了” | 青兰行
三十天,足够模糊掉记忆中的很多细节。 “我们三个有一份回忆也可以啦。”阿芙快不指望能看到我的行记了。 我忙给她一点希望:“我们已经在塔尔寺了!” “青海湖还没去。” “马上就去了!”
禄口—中川—萧山
我喜欢看日落。我们去看一回日落吧…… 你知道……一个人感到非常忧伤的时候,他就喜欢看日落……
买了早班机。连夜抵达机场,慢慢悠悠地晃了两圈。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人,离开了大地,一切都很新奇。
不确定是否可以称之为一种惊诧,或者说震惊体验。日常生活范围很窄啊,经验贫乏。但两个多小时的旅途终究还是漫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回程,变得按部就班,融入了某种秩序。飞机与交通工具等同,经验迅速贬值。缺乏对周围事物的关注,对世界是一种冷漠的状态。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对世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更多时候,只是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发呆。

城关—西宁—塔尔寺—
“我在大马下面等你们。” “马踏飞燕吗?”
第一次见到西北地貌,黄秃秃的低矮的山石丘。 兰州少雨,那天却湿乎乎的。一个西北汉子,带着两个南方姑娘,连夜自驾前往西宁。 相当随性的一次出行。
塔尔寺。孟先生请了一位蒙古族讲解员。标签化整理,留个印象。 宗喀巴:创立了格鲁派,拯救了藏传佛教;艺术三绝:壁画、堆绣、酥油花。 天葬:一个村落里,德高望重的人才有资格举行,即在死后把人的肉身剖成小块,喂食秃鹫。
磕长头:为了嗑满十万个长头,可以乞讨,可以花费几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 值得吗?为了什么?祈求顺遂,用今世修来世吗? 还是,为了六道众生能离苦得乐? 家乡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们,也自有一套规矩。比如一年分“上八香”“下八香”,要一天之内“走”过八间佛寺、一间庵堂。 也许,对某些人而言,信仰宗教,是无需解释的信念,是我难有的沉浸体验。 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方式,需要被尊重,值得去了解;以我之心去度量他人之心,是一种冒犯。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理性化、理知化,尤其是将世界之迷魅加以祛除的时代;我们这个时代的宿命,便是一切终极而最崇高的价值,已自公共领域隐没……
活佛转世,更像是一场人为的堆积。一个婴孩,从此被抛上了一个神圣的位置。 没有选择。青蛙是自己选择呆在井底吗?人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说是有自由意志?
青海湖—黑马河日出—茶卡—
疾驰在辽旷山原,千里空阔。空间对人之存在的意义。 感谢阿芙的孟先生,他恰好在这时放了《西海情歌》。

一直以为自己偏爱隐忍、克制的爱情。就像那时和沧海一起看《沉静如海》:“你们感受到了吗?你很喜欢一个人,可是不能说。他路过你的时候,你就会感受到一种力量。” 但在那几分钟里,忽然就被那般直白、热烈的感情触动了。
西北真的好多山啊,这儿的每座山都会有自己的名字吗?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如果我先越界,我们会有崭新的关系吗?

晚上十点的黑马河。遥望荒无人烟,路旁突然多出了两竖立满了街排广告的建筑物,此外还是黑黢黢的一片。 他吃不惯炕锅羊肉,另要了一份小笼包。于是第一次见到了韭菜鸡蛋馅的小笼包。惊异于地域饮食文化的融合。从一个地方的饮食,接近那个地方。
前台的姐姐说,跟着车流走,就能找到看日出的地方。 早起,天阴得厉害,荒郊野地,一辆“粤A”牌照的车,成了唯一可以跟随的“车流”。 到了地方,旁边有一个高台,焚烧着不知道是风马旗、经幡还是别的什么。独自凑近去瞧,看不懂的藏文、塑像和符咒。
孟先生搭好了三脚架,没有日出。

阿芙带了一本卜卡的诗集。随手翻到《梦见》,喜欢飞鸟、游鱼与梦的意象。 用镜头记下了阿芙读诗的一幕,你能听见青海湖的水浪声吗?
去茶卡。在高速口,看到155km的路牌,是我们离德令哈最近的一次。
“看,好多大风车!” “人家是风力发电,被你们说成大风车。” 我俩不管,风力发电的大风车也是大风车呀。
成群的牛羊低着头吃草。我俩约定要找到一只抬头的羊。
《山坡上》阿信
车子经过 低头吃草的羊们 一起回头——
那仍在吃草的一只,就显得 异常孤独

阿芙替孟先生的无人机取名——“伊卡洛斯”。
他念念不忘自己再也逃不出迷宫了,殊不知迷宫就在他自身。我应他的请求,为他制造了能飞起来的翅膀。他认为大地上的路全已堵死,别无出路,只能上天了。我了解他有神秘主义的倾向,萌生这种渴望也不奇怪。餍足不了的渴望,你听他所讲的就明白了这一点。他不顾我的告诫,想飞得很高很高,过早地耗尽了气力,结果坠入海中,淹死了。
忘了聊及什么,阿芙提到白写下:“只要你是自由的,哪怕没有遇见我。”
公路的草原上,时不时冒出一小栋建筑物。 看见一个藏族的小男孩,站在山脉的阴影下。一种源自又超越了生命与自然的力量,广袤又冽厉。
忽然体验到摄影的幸福,抓住人们最自然最美好的瞬间,抵抗时间和记忆的消逝。和阿芙开玩笑,不知道YY收不收学徒? 感谢孟先生(主要是感谢他的索尼A7R3)。

—城关—安宁—中山桥—城关
九点,天才暗下来。
在你好容易浮出水面喘口气的时候,生活总是会不断地逼问你:“你究竟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就记这一句吧。
沉寂下去了。
“这么晚了,路上还好多车啊。” “都是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
翌日,参加旁斋读书会,去见Y老师,听过他讲解的西马。
Y老师的毕业致辞: 希腊人把庸俗界定为“缺乏对美好事物的经历”。
文学与世俗世界的关系不是对抗性的,它扩展、重新整理我们对自我、事物和世界的感知。
文学的启蒙作用在于,通过真正的阅读能使人脱离康德所说的‘无他人指引便缺乏决心和勇气来运用自身的理智’的不成熟状态,勇敢运用自己的理性以重新跃入世界。
我俩在地铁上匆匆翻阅了几篇诗。
自我的分裂与挣扎:“我有一群我,我有一群疼痛。”
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他说他对批判理论的看法现在稍微有一点变化,“当你要反对的东西已经岌岌可危(反智性、反精英)的时候,你还跟着反崇高、反审美吗?”我们需要获得肯定性的光芒。
不适应太多生人,婉拒了Y老师一起参加聚餐的邀请。
阿芙带我去中山桥。夜景,美得和谐,没有多余纷杂的颜色。她说:“你从长江,来到黄河。” 就着晚风躺在河边,忘记放一首野孩子的《黄河谣》。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记下了“马路/明明/杀死”。很难再感知到当时的心绪。 在陌生的校园等她来。走过她每天走过的路。很奇妙的感觉,曾被距离阻断的人儿,想必能够理解。 和阿芙的室友们共进了在兰州的最后一餐。听她们聊研修会,聊责任心和控制欲同样强烈的导师。
她陪我取了登机牌。我似乎感叹了一句没有人排队的VIP通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望了一眼:“人家有地毯耶。”多可爱啊,是会说“裙子坐得没有褶子啦”、是会给酒店停车场“提帽子”的可爱的女孩啊。
我们在机场出口,在人潮中,久久地拥抱。 近年来,异常在意人与人的别离,却也更坦然地接受,我们终将在各自的生命中出现又消失的事实。
也许是感冒药的问题,身体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映,呕吐、焦灼、撕裂感。此前从未真正注意到他人对我的意义。不是理性上,而是直观的体验和感受。 我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结的东西。我所能记起的面孔,幽灵一般显现又瞬间消逝。隐约有一种回归原始状态的冲动,但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似乎,死亡,也是与世界的最后联结。可是一切都消散了,信仰、价值、意义,剥离生命,只余下空虚与混沌。真正原子化的个人,是如此的可怖。
一些文学作品会在生命里反复地出现。常常想起默尔索,想起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的比喻。常对人与人之间的理解怀有一种悲观的希望。但事实是,误解本身也是一种联结,可以认同,更可以在与世界、他人的某些对抗中,确立起自我。
祈祷只是药物的副作用。很神奇。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身体的脆弱导致了精神的崩溃,还是精神的崩溃造成了身体的孱弱。身体灵魂像是不可分。
晚归,打了一辆跨城快车。高速上,司机忽放慢了车速,抬眼,是一个车胎和许多车的碎片。
不知怎么就问:“你还回的去吗?” “我有车,怎么会回不去?”他笑了。 是啊。怎么会回不去? 在他人的注视中,我只是个观光客,我只是个异乡人。
我为什么而活着? “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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