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那天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见他的，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回来的时候心是被填满的。而现在，却如同被刨得七零八落的坟墓一般。 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嫁不出去了。回看当年小孩子之间装模作样填写的同学录的时候，“你觉得会在几岁结婚”那一栏，我的回答是一排长长的省略号。精神洁癖，高敏感，胆怯，偏执，这种性格让我在青春期对所有男人敬而远之。浑浑噩噩的高中，我把自己包裹严实，带着厚厚的眼镜，牙套，蜷缩在教室的一角。大学，疲于人际关系的我一心抓绩点，早出晚归，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到国外留学后闲的没事开始化妆和收拾自己，美颜相机的高度智能化总让我以为自己就是图片里那个样子。别人夸我的时候，心里的自卑和空虚只是暂时减缓生长，但从未停止繁衍。这一切都让我学不会爱自己，更无法爱别人。那个晚上之前，我真的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 所以那个晚上我怎么了呢。 我说了“我们今天就结束关系吧，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就在今天之内完成吧” 我怎么会这么说呢。我在打什么小算盘呢。这种明示的暗示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好虚伪，好狡猾，好……不可思议。 他信了吗？他低头了，他不说话了。他用手指一直抓刘海。那我送你回家。他说。错了，不是这样！我马上就要把实话脱口而出。打住，稳住。呼气。带你开车兜风吧。吃个饭吧。我还想看电影。你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会和我想做的事情一模一样，不差毫厘。那走就走吧。 这辆租来的小破车，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居然是连在一起的。他的左手居然可以趁等红灯空闲微微掠到我老老实实放在身子一侧的右臂。这什么小破车呢，居然没有音响，看他把手机喜欢的90年代歌单开到外放，和着那些有些磨久痕迹的音符和旋律轻轻哼唱，相对无言，但忍俊不禁。 吃饭吃到最后，他突然坐到我这边来，用我的筷子夹走了我剩下的最后一块炸鸡。我们买了袋装的冰球当做甜点，他买酒精饮料前征求了我的同意。他家没有沙发。他把电视搬到卧室的椅子上，捣鼓好一阵子终于打开netflix，却又因为选片陷入僵局…当然最后还是选了我爱的恐怖片。电影开演，他把刚买的冰球的袋子撕开一个小口，第一个塞到我嘴边，然后又佯装无事，自顾自地吃起来。 可是他还是太过分了，哪有他这么过分的人呢，把女生带到家里看电影，自己却睡得昏天黑地。抱歉白天太累了……话都说不清又翻身沉沉睡去，左手隔着袖子压住我的一只手臂。9点半，10点。电影结束，字幕滚完了，黑屏了，他没有醒。刚想拔出手却突然被拽住。演完了？嗯。对不起……我送你回去。不用，你都困成这样了。不行，女生这么晚太危险了……真的不用，你这样子比我还危险吧。不行不行……等下你听，是不是下雨了 毫无预警，突然倾盆。 没回成。 10点半，11点。我坐在床沿，脑子如撞钟般清醒，他却睡得毫无防备。哈，说得像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他做什么一样。诱拐，绑架，囚禁，恐怖片里的情节；拥抱，亲吻，上床，偶像剧里的桥段，你来我往，轮流敲打着我的神经。11点半，12点。雨时下时停，我的心还无处安放，我的一只手还在他手里。喂。12点了。我们说好这天结束的。他被摇醒，不发一语。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突然被说了我们交往吧，手被十指相扣握进一只好大的手掌心。被他的拉过来的被子罩住，在里面偷偷贴近……急促的呼吸和温度，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和反应都溃不成军。 尔后许久，终于启齿 是最后一天吗……做朋友的最后一天，是啊。 天亮了。 头一天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见他的，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伸手去关手机闹钟，手机黑屏后窗外的第一丝阳光穿过我的发梢，安静地挂在那里。 这是我心花怒放的故事，发生在三个月前。而我濒临崩溃的故事，发生在那四周之后。具体是怎样我已经不想再提了，或许就是我骨子里刻的偏执和乖戾让我刻画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自己，然后再一点点被情绪化地分解，抽离。泪水无济于事地落，他或许已经很好，我却还想更多。所有的人都劝我说他不配，他渣，我最大的浪漫止步于在路上牵一下衣角，而他却憧憬全部霸占的满足。感觉不到喜欢没关系，感觉到喜欢的不对等才是痛苦。我情不自禁地想，喜欢怎么能平衡呢，永远都是作弄人般地倾斜向一方。只是我一如既往地当那个调天平的人，我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希望，所以让自己绝望，痛不欲生，罢了轰轰烈烈，在自我毁灭中走向平静。

冥冥中觉得自己还没有退出的资本，包括在那个时候，那个最粲然的一瞬。我充满了卑微的贪婪，我想要他陪我过除了爸妈没人记得的生日，想要他陪我散步说话，想要他快快回我消息。我卑微得像一个老母亲，早上5点给他做饭，跑好远去带他喜欢吃的东西回家。这种卑微积累下来可能是压抑我的本因所在。那之后我很疯狂地想挽回，但结果却灰头土脸，自取其辱。我再遇不到另一个他来补充他的空缺。 这是我，一个牡丹，得到和失去，归于原点而身陷桎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