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姨妈
她知道来姨妈的时候不能穿白裙子。 因为如果不小心弄脏了后面,会毁掉一整条裙子。有时候你可以穿白色带碎花的,这要看情况。 有些人觉得,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就表示她正在来姨妈。其实这非常可笑。因为红色衣服上沾一块红色的血,也很难洗掉。 总之呢就是要把草,隐藏在草丛里。把树,隐藏于森林。碎花的最好,不拘什么颜色。当然这不耽误你穿白鞋。戴纯色帽子。扎纯色蝴蝶结。 每次来了姨妈,她心里都很高兴。 姨妈是每个女生每隔20多天,或者40多天,会流一次的血。流血说明这一个阶段的排卵又落空了,没有受精。 看看,多好,没有受精! 最险的一次,那哥们是搞文学的。写的大学校园一个女神先是拒绝了男主角,后来堕落了,在KTV被碰到陪酒还被钱狠狠砸什么的。这种不能叫搞文学,他自称搞文学,这种其实叫做搞日记的,幻爽日记。 他也没骗她,只是真心被她骗了。就如事后他哭哭啼啼在论坛里把她给日记了一番的时候,网友的评论一样——他被嫖了。 但是生理特点不因此而改变,不因她的人生态度而改变。所以那一次万幸,几天后姨妈裹着精液滚滚而来。 险就一个字。 她走在夜晚的人行道上,人很少。她感觉到下面啪啦啪啦的,卫生巾已经湿透。她瞅着四下无人,飞快地把脏卫生巾扯了出来。并且很小心的,不要让血沾染到衣服和大腿上。 这很容易。 看我多么灵巧。 她一面得意地想着,一面把卫生巾包起来。有血的那一面朝里,有粘贴的那一面朝外。打成一个漂亮的枕头包。捏在手里,四处寻找着垃圾桶。 护城河边很容易找到垃圾桶,白天这里游人很多。现在路上没有人,路灯也比较稀疏。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其实当时已经凌晨1点了。 丢了卫生巾之后,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护城河的拐角。 不知不觉,她的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到了她的鞋上。她没有穿袜子,鞋里被沾湿,被染红。 从这个位置往左边看,能够看到遥远的山。从这个位置往右边看,能够看到远处的灯光。 她从小就经常做关于飞翔的梦。 这一次她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她奋力扒过厚厚的,高度到她胸口的护城河的围墙。 蹬掉鞋子,一跃而下。 了解情况,配合一下。 说话的是瘦的那一个,脸很黑。嘴里一股鸡蛋灌饼味儿。 他的首要特点还不是脸黑,而是上唇上面的一排小胡䯸。很小,很软,很黑,很有型。看起来很不好打理的样子。所以他也就放弃剃胡子了。 他好像也放弃了对自己口音的修正,一听就是外地人。 另外一位跟他差不多高。脸比较宽。眼睛透过打开的门,到处打量着整个房间。一看就是个警察。 这二位都没有穿警服。 宽脸的灰色T恤有领子。瘦脸的白色T恤没有领子。其实他穿的是一件文化衫。胸前是篆体的国风二字。 浅褐色,很有设计感,可惜旧了。 跟这二位比起来,他穿的一件短袖衫有领子,还有三颗扣子。 意识到这一点,他满意地向后仰了仰身子。 了解情况,配合一下。 瘦脸犹犹豫豫地又重复了一遍。 趁他往后仰的时候,对面这二位不知道为什么,竟往前迈了一小步。他有一种就要被人打劫了的慌张的感觉。 身份证。请出示一下。 宽脸忍不住插嘴。 等等。你们,你们有证件吗? 瘦脸赶紧从后兜里面掏出钱夹来,宽脸很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也掏起了自己的口袋。 前海分局的,身份证你出示一下。 两张飞闪而过的警察的证件上,有两张照片,可是他都没有看清楚。整个感觉,警察的证件很像驾驶证,很粗糙的塑封的质量。 宽脸飞快地收起证件,并顺手拍了一下瘦脸的手背。 孙宁君是吧?身份证看一下。 他站在门口。负隅顽抗,努力地思考。自己本来是要打算干嘛来着? 要出去找几个朋友,互相玩一玩。 现在好了,现在他不得不退到门里,想一想身份证在哪里。 在柜子里,在柜子的文件夹里。 他转身穿过房间,走到床边的柜子。那二位果然就跟着进来了。还顺手把门带上,舒舒服服地坐到了他的床上。 他的房间虽然只有一间,但是是有餐桌,也有沙发的。这两个人一定要坐在他的床上,显然是宽脸的主意。 显然他是想对他造成一定的压迫感。他懂。 孙宁君找到了他的身份证,转身递给宽脸。抱着手臂站在床边等着,脸上已经写上了不耐烦。 他其实还有一些惊慌的。 倒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一个人独居的房间,突然未被邀请的,闯进了两个人。还是两个男人。虽然没有他高。 这两个人大概都到他鼻子的高度。 但是你从另一个角度想,人在自卑和感觉到受侮辱的情况下,更容易发生不可控的行为。 他这样想着,就乖乖地坐到了床头柜上。不要给对方压迫感。 宽脸把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重点看了一下出生日期。1980年,你40了,嗯。号码开头,本地人。然后递给瘦脸。 瘦脸从兜里掏出来一个POS机,滴地刷了一下。然后在手册上哗哗哗地记着什么,记完了把身份证还给了孙宁君。 张望认识吧? 不认识。 你再想想女的。 不认识。 宽脸看了瘦脸一眼,瘦脸意识到宽脸在看他,凛然坐直了身体。宽脸也慢慢坐直。 瘦脸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小本儿啪啦啪啦翻,拨了一个号码。 瘦脸的手机传出了悠扬的音乐声,一个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闽南语,天顶的月娘啊,你低头看。 孙宁君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前海分局户籍科。 你给我打电话? 宽脸点点头。 瘦脸说:张望上个星期给你打了7个电话,其中有三个通话时间超过5分钟,想起来了吗? 这不可能!是送快递的吗?女的? 瘦脸从本子中掏出一张复印纸,复印纸上复印的是一个女生的很模糊像素的照片。可能是从身份证上copy下来的。 长发。小嘴巴。长眉毛。 猫神隐啊!你们问的是猫神隐啊。她叫张望?哪个望? 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想起来了?认识吗? 当然认识。她经常来我这里。 怎么认识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孙宁君瞬间回忆起一股酸甜的酒醉的味道。他想到了各种电影电视剧小说文学作品里的类似情节。 那张复印纸如此的不祥,黑白的。他莫名很想哭,颤抖着问:她怎么了? 她失踪了。所以你好好想想,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