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情絮——蛇首泉(惊蛰)
“吕姑丈,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吗?”她扒拉着自己的头皮头发,抠下半个小指指甲大小的白花花头皮,那脏东西在空气中自在地漂浮了好久,又兜转了好久,竟安心地落在他的肩上, 她忙着要出手去拍,却见他转过头来拢眼看她,笑道:“别叫我姑丈,将我生生地叫老了十岁!叫我名字也是能够的,或者叫我姐夫吧,或许叫哥哥呀,呵呵,叫哥哥会很奇怪,还是算了。”她回道:“我倒想叫你姐夫,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叫我到哪里找人来当我姐姐?”他又笑道:“快到家了,确实没功夫找人当你姐姐。就算你有姐姐,她不见得就看上了我;就算她看上我,我因为已经娶了你妈妈,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还是算了,嘻嘻嘻,哎呀,呵呵呵。”她俏皮道:“那怎么办呢,若我果真直呼你的名字,我们岂不成了平辈,呵呵。嗯,我倒想直接叫你名字呢,就怕红姑不愿许,万一急起来也要让我称她为姐姐,那我可开不了口;另外我们也刚见着,是亲戚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倒成了难题了!另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哈哈,我逗你玩呢,你还真容易上道!你要你开心,不管叫我什么,我应着都开心的,哪怕你叫我爸爸或者爷爷,只要你敢叫,我就算心包忐忑也会壮着胆接受的。”
“呵呵。”柳听听附合着干笑几声。她暗下突然发恼起怒,认为他不是故意找自己的难堪就是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竟说出这样毫无分寸的混账话来:不管自己活多久,自己都该讨厌他,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不作声,只顾认真开车,拐过一个大幅度的弯道,才说道:“吕计,我叫吕计。”
“啊,什么??近几日都是大晴天,哪里来的雨,哪来的雨季?”
“哈哈哈哈!原以为是个粗粗笨笨的乡野丫头,却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挺招人怜爱的。”他伸手过去,把被她咬在嘴里的头发挑出来别到她的耳后。柳听听目视前方,全身关节钉在位子上动弹不得,只感到左边脸阵阵轻微的刺痛,又是一波赶似一波的痒,随后又热又麻,好像肿了,但也不能确定,因为她不敢也不能伸手去摸。

“哎呀,终于到了!这一路上辛苦了。”红巧正坐在牌桌旁边嗑瓜子,黑灰的碎屑糊在嘴角边,成了一个暴风雨过后的废弃海滩!听见车响、车门响、院门响、后院门响、隔在门旁的布帘的哗啦闹响及楼梯响,她知道他们正进了后门,一前一后地直接上了斜角楼梯。红巧站起来迎出去,见自己的女儿俏丽丽地站在供着关公的长廊里看着她,断碎地叫道:“妈,母亲,娘!”她先走过去抱自己的丈夫,勾手环脖地撒娇道:“怎么这全身的怪味?是不是又背着我抽烟了?你瞧吧,我一时忘记嘱咐你,你就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吕计放下行李,翻身上的口袋给她看:“我亲爱的好姐姐,你的话就是圣旨,我听过就不敢忘,哪里还敢抽烟,想都不敢想呢。阿姨这两天没来,定是我把脏衣服当成干净的换上才有异味。”
她又走到自己的女儿面前,浅声叮嘱道:“饿了没?有想吃的没有,若有,尽管说来,我想着法子给你弄,弄不了的就去买。”她仔细打量自己的女儿,圆头蛋脸,淡金色的皮肤,修身玉立地站在那儿,漂亮还是漂亮的,可惜少了花样嫩女的灵巧劲。红巧又接着说道:“其它倒好,皮相也算凑和,只是怎么越大越粗呆了,说起话来更没个算计,也不懂得起码的礼数,又不是刚学嘴说话的婴孩,怎么只要是女的就叫‘妈’呢?”柳听听低下头去,头发也跟着披落下来,竟在脸旁筑了一个由紧密枯木搭的墙,不透风不进雨的,更不看清里头的景象。她微微摇摇头,道:“红姑说的是,我都记住了。”

木制的狭窄楼梯转着圈通上阁楼,塑料行李箱不断打在木梯上,发出的是奇怪的空心鼓锣声。刚冲完澡换好衣服的吕计跟着跑上来:“你慢点。放着我拿。重吧,看上去挺重的,女生不方便拿这些个的.”柳听听吓了一跳,更是握紧了行李箱,他见她如此扭捏,不敢造次,顿时缩回手去,她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便松手丢开手里的重物,哪料到那人并没来接。箱子从楼梯滚下去,楼梯上的两人互相看着,好似那“轰隆轰隆”的乱响为他们隔绝了一个密闭又安全的平行世界,此刻某个人在里头用桶装水混土捏泥人,另一个人则砍树打铁做斧头开天劈地。
“这阁楼以前是我妹妹住的,她出嫁了就做客房,你先住着,有什么缺的就跟我们要去。”吕次站在弦月窗前,探出半个身子,“这上头的视野倒是不错,看得到后头的溪涧,也见得到前面的公路,还有旁边的种桃子的山丘。”柳听听也过去看究竟,在他腋下生生地挤出个空档来,道:“其它的倒也罢了,也就那样,不过空气还好。”她闻到丝丝凉又暖的甜中带酸的味道,凉的是从外边来的,估摸着是空气;暖的就在她额上架着,大约是从他身上发出的由皮肉血毛及汗水杂混而成的、尚无字名可考的平常东西。她渐渐困顿起来,但总不舍得离了自己现在站的地方,又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人?”他也问道:“哪个?你红姑么?”她道:“你先前的太太。”他只是“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柳听听终于下了决心挣脱开他腋下的空档,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脱皮的相册来:“我刚理箱子,就看到了这个,里头有你,也有你的小孩,更有你的太太。只是有些相片都积湿发霉了,有的人有绿绿的脸,有的人的头上又长出青青的角来,仿佛里面存的不是人的回忆,而是鬼故事。”他接过相册,道:“可不是鬼故事?人是不可以谈鬼的,平白给活人找麻烦,也给死人加烦恼。"这个还是交给我放好,你以后可别再提她了,要是被你红姑知道,可是要拆墙掀瓦闹翻天的。”柳听听觉得自己踩灭了大伙取暖的火堆,周围不仅冷了下来,也暗了,潮了。她呆呆地站在床栏边,道:“都怪我多事。你也说了,我不过是个孩子,只是对新东西好奇罢了。”他走过来双手按住她的肩:“我明白的,我从不把这些细琐的事放心上的。我们现在来说说眼前重要的事,听你红姑说,你正在复读高三,我学校给你联系好了,你下周开始就跟着南施北环去上学。”

现在要开火做饭,红巧下了牌桌,打开冰箱,只看见一个破壳流液的蛋和几瓶酸奶,巧妇难为无主之炊,于是跑上来找吕次:“你打电话叫些外卖回来。我本想做饭的,冰箱里都没菜,想去买些,这会子的菜不新鲜,就是五星酒店的大厨都做不出好味来。”他问道:“想吃什么?”她回道:“南施和北环也快要放学了,她们喜欢吃汉堡烤鸡和各式的手掌三明治,你多订些。”他向阁楼方向指了指又问道:“今天有客,不该问客人想吃什么吗?”红巧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段子了?原来你也幽默,我竟然不知道,她哪里是客了,你端端地竟要把她当客人供起来了!?他可是你女儿.你是不能动的,若是动了,我叫你们两个人一起死,你试看看吧,看我能不能够叫你们都去死,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都记住了……依我看来,她可不是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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