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43073天的出生与死亡:“健康”的歌德与“病态”的波德莱尔
一切消逝的 不过是象征 那不美满的 在这里完成 不可言喻的 在这里实行 永恒的女性 引我们上升
——歌德

歌德出生于美因河畔法兰克福,是德国著名思想家、作家、科学家。1773年歌德写了戏剧《葛兹·冯·伯利欣根》,从此蜚声德国文坛,1774年发表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使他名声大噪,1831年歌德完成了《浮士德》,并于翌年在魏玛去世,享年83岁。
我几乎每隔一两年都要重读一遍《歌德谈话录》。这本书记录的是晚年的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的言论和活动,他的思想已炉火纯青,随便翻到哪一页都字字珠玑、隽妙生辉,如耀眼的光焰洞明我们的心灵。我情不自禁要摘录几则——
- 每一种情况,乃至每一顷刻,都有无限的价值,都是整个永恒世界的代表。(1823年9月18日)
- 假如我没有在石头上费过那么多的功夫,把时间用得节省些,我就很可能把最珍贵的金刚钻拿到手了。(1825年4月20日)
- 莎士比亚给我们的是银盘装着金橘。我们通过学习,拿到了他的银盘,但是我们只能拿土豆装进盘里。(1825年12月25日)
- 我们赞同的东西使我们处之泰然,我们反对的东西才使我们的思想获得丰产。(1827年3月28日)
歌德还在1827年1月31日的谈话中表达了对中国的神往和理解——
- 中国人在思想、行为和情感方面几乎和我们一样,使我们很快感到他们是我们的同类,只是在他们那里一切都比我们这里更明朗、更纯洁、更合乎道德。在他们那里,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平易近人的,没有强烈的情欲和飞腾动荡的诗兴……他们还有一个特点,人和大自然是生活在一起的。
我是多么羡慕爱克曼——整整九年,他是一个多么幸福的秘书啊!爱克曼是这样描写初次见到歌德时的幸福之情的:“我和他一起坐在那张长沙发上。他的神情和仪表使我惊喜得说不出话来。”74 岁的歌德看上去“和蔼、坚强和年轻”。难怪拿破仑在爱尔福特会见他后说:“这才是男子汉!”
拿破仑和歌德都是伟大的征服者,只不过一个是持剑的王,一个是执笔的王,征服的方式是不同的。
诗人通常可分为明显的两类 :一类是天才的“王子”,一类是伟大的“帝王”。前一类我们可以举出拜伦、济慈、兰波、狄兰·托马斯、李贺、朱湘、海子等一长串名字,他们通常是短命的、耀眼的、争分夺秒燃烧的,有时又是偏执的和怪僻的;而后一类帝王般的人物却并不多见,歌德之前我们可以举出但丁和莎士比亚,歌德之后更是旷世难遇。这类人物必须具备以下特点:思想的宏伟、感情的丰满、人格的伟大、作品的杰出、涉猎的广泛,还有重要的一点——长寿。这些,歌德都具备。
美国学者乔治·桑塔亚那曾称但丁是“拯救的诗人”,歌德是“生活的诗人”,是有些道理的。如果硬要作比较,我倒认为但丁是一个“痛苦的帝王”,几乎要坐穿整个地狱 ;而歌德是一个“幸福的帝王”,丰富了整个人间。这个幸福的帝王在生活上是优裕的,从未体验过贫困(他长期担任魏玛公爵的枢密大臣,是一个贵族);在爱情上是丰富的、充沛的(无数美丽可爱的女子曾与他相爱);在兴趣上又是广泛的,除了文学,他研究过植物学、昆虫学、解剖学、地矿学、建筑学、光学和颜色学,并著有《颜色学》《植物变形学》等著作。——他以一生不倦的探索似乎要穷尽人类物质和精神最高的领域。这一切并没有使歌德远离我们,成为高高在上的、冷漠的天神。相反的,歌德是属于人间的,他思想中的包容、健康、平和、仁慈和爱使我们感到智者的透彻、长者的宽厚和朋友般的亲切,并使我们欣然而感激地接近。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歌德 25 岁时的作品。这部书信体小说是根据他自己狂热而痛苦的爱情经历写成的,被誉为德国狂飙突进运动最大的成果。小说的影响是巨大的,青年人竞相模仿维特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据统计,先后有十多名欧洲男子效仿维特而自杀(1830 年 3 月 17 日歌德与爱克曼谈到这件事时却尖锐而有点刻薄地说 :“这部作品至多也不过使这个世界甩脱了十来个毫无用处的蠢人,他们没有更好的事可做,只好自己吹熄生命的残焰。”);拿破仑远征埃及时,行囊里就装着《少年维特之烦恼》,是和《圣经》《古兰经》放在一起的 ;而英国一位叫勃里斯托的新教主教则当着歌德的面骂它是“一部极不道德的、该受天谴的书”,意大利天主教僧侣用收买全部意大利文译本来防止其流行……这些只是社会层面上的效应。在歌德内心,特别是在他晚年,他对这本书的评价并不很高。事实上,如果歌德停留在《少年维特之烦恼》或者像维特一样自杀了(青年歌德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他只能算是一个“天才的王子”,而成不了“伟大的帝王”。
但歌德迅速摆脱了第一类升向第二类。《浮士德》是一个明证。即使歌德只写了《浮士德》,照样不朽。
浮士德》前后写了 60 多年,直到他临死的前一年才完成,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浮士德无疑是歌德精神和思想的化身:他生来就是为了探寻世界和人生的意义,躲在书斋里研究哲学、医学、神学和魔术,却没有找到答案和真谛,只有“起来!逃往广阔的国土”,与魔鬼梅菲斯特签约打赌,历经爱的幻灭(格蕾辛和海伦)和人生的沧桑,最后献身为人类、为社会的事业而获得拯救。歌德写道 :“谁肯不倦地奋斗,/我们就使他得救。/上界的爱也向他照临,/翩翩飞舞的仙童结队对他热烈欢迎。”
浮士德这一巨人般的形象准确地体现了歌德的“行动哲学”——对无限的热爱和追求——浮士德就是一位行动的帝王。第三场浮士德坐在书斋里翻译《新约》,先写下了“太初有言”,又改成“太初有思”“太初有力”,最后定为“太初有为”,“为”就是“行动”。歌德说 :“灵魂不朽的信念是由行动这个概念中生出来的。因为我如果孜孜不倦地工作直到老死,在今生这种存在不再支持我的精神时,大自然就有义务给我另一种形式的存在。”行动使浮士德获得活力,使他日益高尚化、纯洁化,进而获得新生——成为更好的另一个,临死时他就获得了上帝永恒之爱的拯救。——歌德也获得了拯救。
与歌德的“行动”相呼应的是他的“活力”。这种活力在他的爱情生活中表现得最突出。歌德一生爱过的女子不计其数,有据可查的就有凯卿·辛克普、弗里德里克·布里昂、夏洛特·巴夫、莉莉·舍恩曼、施太因夫人、米娜·赫茨利普、玛丽安娜·冯·威利美尔等。75 岁的歌德还爱上了 19 岁的姑娘乌利克,这份爱情成为他写作抒情诗集《西东诗篇》的动力。即使到了耄耋之年,他的感觉仍然是灵敏的、青春的,他的心从来没有失去爱的能力。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印第安人斯科特·莫马戴写的一本有趣的书《通向阴雨山的道路》,里面一位老太太唱道 :“我们把土带来了。/现在是玩耍的时候了,/尽管我这么大年纪,我仍旧具有玩耍的心情。”这种天真的玩耍心情正是老年活力的标志——肉体衰老了,心还年轻。在这点上,歌德倒是可以和这位印第安老太太沟通一番的。
1831 年 8 月 26 日,歌德与朋友去图林根森林旅行,在吉息尔汉山山顶的猎人小屋里找到了自己 1780 年 9 月 6 日写在墙上的一首小诗(这首题名《漫游者夜歌》的诗曾被舒伯特、李斯特等谱成 200 多种曲子)——
群峰 笼罩着恬静, 树梢 看不到一丝风影, 树间小鸟寂静无声, 稍待一会, 你也将安息。
歌德读着,不禁潸然泪下。次年的 3 月 22 日,他真的安息了。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把窗户打开,让阳光进来。”爱克曼前来为他送行,后来他深情地回忆道——
- 在歌德去世后的第二天早上,我渴望再去瞻仰一次他的遗体。他直身仰卧,像睡着了一样 ;在他那庄严崇高的面容上笼罩着一片深深的宁静和坚定,在宽大的前额里还好像有思想……弗里德里希(歌德挚友)把床单揭开,我惊讶地看到了他那极为漂亮的肢体。胸部是强壮、宽阔而厚实的 ;手臂和大腿丰满柔软而不见筋肉 ;两脚纤小形状极为优美 ;他整个身体任何部分都没有一丝一毫过肥或过瘦的憔悴之处。在我面前,一位完美的人物十分优美地躺在那里,我因此而感到的兴奋心情使我在一瞬间忘记,不朽的精神已经离开了这样一个躯体。我把手放到他心脏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深深的寂静——然后就离开了,以便使我强忍住的眼泪尽情地流出来。——汉斯·尤尔根·格尔茨《歌德传》
歌德一生追求完美,连死亡在他那里都是完美的,在后来者心中他的形象更加完美。
不要把一个阶段幻想得很好 而又去幻想等待后的结果 那样的生活只会充满依赖 我的心思不为谁而停留 而心总要为谁而跳动
——波德莱尔

波德莱尔是法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象征派诗歌先驱,其代表作《恶之花》是十九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诗集之一。1845年波德莱尔发表了画评《1845年的沙龙》,以其观点的新颖震动了评论界。1855年以《恶之花》的标题发表18首散文诗,1857年诗集《恶之花》出版,奠定波德莱尔在法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1869年遗著《巴黎的忧郁》出版。
从巴音郭楞某宾馆 15 楼的一个房间(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一星期)往下看,我看到了一个深渊:杂乱的、缺乏布局的城市,几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幢幢新楼夹杂着低矮的平房。汽车的奔驰有些慌乱,如同中了邪,人群四散而无言,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假如我们可以洞察所有人的内心,那么人世间又有谁是不可同情的呢?”(圣伯夫)由于持续的尘雾,太阳是苍白的,仿佛在预告从人到物的一个必然崩溃的前景。各种声音挣扎着浮了上来 :汽车的尖叫,工厂机器的呻吟,以及那些平房中的狗吠,羊咩,鸡鸣,高音喇叭突然播放的一段乐曲,一个看不见的人敲打石头的声音……这一切混成一团,以便找到一只聆听的耳朵去轰炸。那么人的声音呢?尽管我耐心地等待,但那些胸腔中的苦闷、灵魂中的不安或者道貌岸然下的恐慌从来不发出一点声响。整整一星期,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风暴将沙尘送到巴音郭楞,落到桌上我带来的《恶之花》上。
这次孤独的南疆之行,有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1821—1867)与我为伴。波德莱尔的作品有一种下坠的疯狂和陶醉,抵达了深渊的底部,而后上升到令人眩晕的高度——高处的深渊。我想象着 100 多年前的他,登上巴黎的某幢高楼眺望这个第二帝国首都的情景,波德莱尔看到的与我看到的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与《恶之花》(插图本)一起带在我身边的是瓦尔特·本雅明的《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这本书是专门讨论波德莱尔的,是本雅明雄心勃勃的“19 世纪的巴黎”研究的重要部分。本雅明对波德莱尔下了这样一个结论:“他的诗在第二帝国的天空上闪耀,像一颗没有氛围的星。” “没有氛围的星”借自尼采,可以从两层含义来理解:一方面它在它所处的夜空(时代)是绝对的孤独,另一方面它的光芒(像是有毒的)使周围变得荒芜起来。波德莱尔在他的时代找不到他喜欢的事物,对读者——“虚伪的读者,——我的兄弟和同类!”(《致读者》)——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这颗“没有氛围的星”要开始下坠,如同云中之君信天翁,当它们“出没于暴风雨,敢把弓手笑看,/一旦落地,就被嘲笑团团围住”(《信天翁》),在甲板上,它们笨拙而羞怯,又大又白的翅膀,像双桨一样可怜地垂在身旁,水手们还用烟斗去戏弄它们的嘴。无疑,波德莱尔在坠落的信天翁身上找到了诗人最恰当的比喻——巨大的翅膀妨碍了他(它)们的行进。 但坠落似乎还坠落得不够,于是他在《被诅咒的女人》中写道 :“堕落下去吧,下去吧,可怜的牺牲者,/堕落到永劫的地狱的道路上去吧。”他一意孤行地继续坠落,在《赌博》中写出了这样的句子——
宁要不幸但不要死亡, 宁要地狱但不要虚无。
这像是灵魂的一份宣言,宣告了坠落和崩溃的全部意义,而且是作为现代人的首次宣告。至此,波德莱尔可以说是彻底地坠落了。这个惊世骇俗的异端,这个从人群中分离出去的愤怒的城市英雄,这个一意孤行的反面美的热爱者,不断地向下、向下,终于接住了但丁从地狱中递过来的灯盏。———个局部的但丁诞生了。
躺在我桌上的《恶之花》是宁静的,早被经典化了,仿佛在做着一个深沉而漫长的梦,但在它首次出版时,无疑是投向巴黎沙龙、虚伪读者、浪漫主义老朽和道貌岸然文人群的一枚炸弹,激起了狂涛巨浪。时至今日,《恶之花》在波德莱尔所有作品中仍是影响最大的,虽然《巴黎的忧郁》也十分优秀,但只能看作是以散文体形式对《恶之花》精神的延续。
《恶之花》是波德莱尔多年磨砺的结果。我们注意到 1856年 12 月 23 日波德莱尔写给他母亲的一封信 :“一旦我重获那种偶尔有过的朝气和力量,我将用骇人的书发泄我的愤怒,我要使整个人类起来同我作对。其中的快乐能给我无限的安慰。”作为这一想法的体现,次年的 6 月 25 日,《恶之花》正式出版并在巴黎的几家书店出售。初版共 100 首,分《忧郁和理想》《巴黎即景》《酒》《恶之花》《叛逆》和《死亡》六辑。它的确是一本“骇人的书”。不久,因“亵渎宗教”和“伤风败俗”的双重罪名,波德莱尔被送上了第二帝国的法庭。经审判,亵渎宗教罪未能成立,便以伤风败俗罪勒令波德莱尔删除其中的 6 首诗,并罚款 300 法郎。直到 1949 年 5 月 31 日,法国最高法院刑事法庭受理法国文化人协会的上诉,才取消对波德莱尔的指控,并称《恶之花》中“不包含任何下流甚至粗俗的词句,在表现形式上也没有超出艺术家可以享有的自由”。
波德莱尔在法庭辩护中称《恶之花》是一本“表现精神在恶中骚动”的书。的确,“恶”是他最大的主题。恶来自事物的反面,来自世界的阴影,来自“病态的花朵”,来自忧郁、痛苦、罪恶、疾病。“愚蠢和错误,罪孽和吝啬,/占据我们的心灵 ;折磨我们的肉体,/我们培养我们喜爱的悔恨,/就像乞丐饲养他们的白虱。”(《致读者》)仅从诗歌标题上,就可以看出波德莱尔对反面美的洞察 :病缪斯、坏修士、仇敌、厄运、唐璜下地狱、腐尸、吸血鬼、死后的悔恨、一个幽灵、苦闷和流浪、月之愁、快乐的死者、破裂的钟、忧郁、7 个老头子、小老太婆、骷髅农夫、醉酒的拾破烂者……他写“污秽的伟大!崇高的卑鄙!”(《你把全世界放在……》),写“丑恶之魅力只能使强者销魂”(《骷髅舞》),写“痛苦乃是唯一的高贵”(《祝福》),写“古老首都曲曲弯弯的褶皱里,/一切,甚至丑恶都变成了奇观”(《小老太婆》),写“你(撒旦)无所不知,你这地下的君王,/常常医治人类的焦虑和恐慌”(《献给撒旦的祷文》)。如果说作为万恶之源的撒旦与波德莱尔无关的话,那么,作为伟大叛逆者和被压迫者的撒旦,却是他重要的精神支柱。
波德莱尔是忧郁之王、地狱旅行家和死神论者的混合体。他以灵魂的袒露抵达惊世骇俗,以大胆的亵渎抵达真实,以地狱般的受难抵达精神的升华。他第一次将“当代性”全面引入诗歌,以叛逆的方式接近他的时代,以反抗的方式深入他的时代。对于他所处的时代来说,波德莱尔走得太远了,——他只能是一名孤零零的独行者,“一颗没有氛围的星”。
将波德莱尔称为“死尸文学诗人”,视作消极、淫荡、颓废、厌世的代名词,显然是愚蠢肤浅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波德莱尔是“病态”的,但“病态”正是他力量之所在——波德莱尔的“病态”与歌德的“健康”是两种不同的高度。他描写恶,并不是赞美恶、歌颂恶、与恶同流合污 ;他是要挖掘恶中之美,通过恶这一净化剂的净化,由恶向善——穿越恶而抵达更高的善。因此,他从本质上又回到了人道主义者的行列,正如古尔蒙所说的 :“即便在神经质的高叫中,波德莱尔仍然保留着健康的东西。”恶之花既是波德莱尔自己所说的“病态的花朵”,更是惊世之花、稀世之花。
在巴黎,波德莱尔将自己的头发染成绿色,频频出入妓院、酒吧、咖啡馆,口吐狂言,举止古怪,过着游手好闲、行踪不定而又穷困潦倒的生活。他的全部作品只为他挣了 15000 法郎,而同时代的拉马丁《纪龙德人的故事》一书就挣了 60 万法郎,欧仁·苏的《巴黎的秘密》收益 10 万法郎。1853 年他给母亲写信说:“某种程度上我已习惯于肉体的折磨。我能很老练地用稻草甚至用纸塞住鞋子上的洞眼。必须避免任何突然的动作或走太远的路,因为害怕把衣服的破口弄得更大。”
肉体的或者生活的折磨并没有使波德莱尔在精神上屈服,他始终保持了一种卓尔不群的英雄主义写作方式,并按着英雄的形象来塑造艺术家的形象。他称写作是一种“奇袭”,强调“毅力”和“力量”,尤其认为写作是“奇异剑术”的练习(兰波把它发展为“语言炼金术”)。《太阳》一诗展现了“奇异剑术”带来的奇迹——
沿着古老的市郊,那儿的破房 都拉下了暗藏春色的百叶窗, 当毒辣的太阳用一支支火箭 射向城市和郊野,屋顶和麦田, 我独自去练习我奇异的剑术, 向四面八方嗅寻偶然的韵律 绊在字眼上,像绊在石子路上, 有时碰到了长久梦想的诗行。
1867 年 8 月 31 日,在受尽失语症和半身不遂的折磨后,波德莱尔在母亲怀里逝世。
下面,我们来听听几位重要人物对他的评价——
圣伯夫 :“在诗的领域中,任何地方都被占领了。拉马丁占了天空。雨果占了大地,还不止于大地。拉普拉德占了森林。缪塞占了激情和令人眩晕的狂欢。其他人占了家庭,乡村生活,等等。……剩下的就是波德莱尔所占的。”
保尔·瓦雷里 :“波德莱尔最大的光荣在于孕育了几位很伟大的诗人。无论是魏尔伦,还是马拉美,还是兰波,假使他们不是在决定性的年龄上读了《恶之花》的话,他们是不会成为后来那个样子的。”
T.S. 艾略特 :“波德莱尔是现代所有国家中诗人的楷模。”
▲以上两篇文章节选自《正午的诗神》 沈苇——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