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晚年

奶奶晚年的岁月 就总是盘腿在炕上，揉搓着膝盖 念叨着生将不久

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象 就像把零落了一生的单薄灵魂 透过窗户，投放到院落里 宁静地接洽着人世间的光

奶奶的脸没进昏暗的房间里 像一副平静的肖像 仿佛时间里的波澜 已经不能激起老人情绪的动荡

腿脚灵便的时候，就小步小步 走到村庄里的十字路口 和老姐妹们相顾无言的晒太阳

阳光多好呀，回想起来 奶奶总是走在阳光里 或者坐在明亮的光里， 颈骨热乎，脸颊荡漾着白光

她们看着陌生的小孩 疑惑又略有兴致的辨识谁家的儿孙 只有通过一些老旧的名姓， 才能从他们的眼睛里擦出火光 而这些光，来自是近一个世纪的记忆 沉淀的化石

奶奶永远在问我时令和月份 问清楚了，却找不到问的意义何在 时间失效了，在奶奶的房间里回旋打转 没有事情追赶，自然发生。 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带刻度的理性是多么荒谬。

奶奶总是念叨这快点离开吧 我们却祝福她长命百岁 百岁的荣光， 是否能让她再努力眷恋一下剩下的时光

后来奶奶的房间空了 早晨的光，中午的光，黄昏的光 还有月亮的光，时常打在炕上， 挂钟的秒针还是故障着 过年的时候，大人小孩在房间里穿梭 热闹哄哄 我时常恍惚地透过喧嚣 看到奶奶坐在炕上 望着窗外的静寂，和光影缓慢的移动 自说自话 而橱柜里，堆放着过期的花生和甜点 等着散发给她疼爱的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