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角数起的第二棵树
一
3月最后一天的傍晚,我和朋友们沿着二环路上的一段绿地漫步,准备乘坐附近的地铁回家。
此前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咖啡馆里交谈。很久没有与人这样酣畅地聊写作、聊文学了,兴尽而散。走到室外,忽然看到一棵盛放的白花海棠,白洁的花,繁茂的新叶,沐泽在仲春柔和的余晖中,如此清雅,与我们愉悦而轻快的心情相映衬。再往主路上走,才发现西府海棠也在毫无觉察间开了几分,翠绿间点点红蕾,已经绽放的,粉漫如雪。海棠的绿和粉是恰到好处的配色,很容易获得人在审美层面的偏爱,看着这样一棵毫无保留的开花的树,也会有一种错觉,仿佛世界和生活都可以从此刻新生。


坦率地说,这个春天,我多多少少有些倦怠于已经反复看了多年的城市春景。新书刚刚出版,喜悦并不持久,我思虑更多的,是下一本该怎么写,不是不期待去探索一些野性的、能刺激我感官的自然。而另一方面,春天的脚步如此迅速,我无法看到一切生命生发的细节,感到被抛在时间之后,无力又蹉跎,毕竟为了这样的时刻,已经耐心等待了整整一冬。非常矛盾的心情。
然而,这样一个温和的下午,似乎让我心底里的一些东西又活跃了起来。
一路都有紫丁香浓郁的花香。丁香的花序开在枝条前端,头顶有如一片淡紫的烟云笼罩。柳树的雄花序快要散播完花粉了,望眼过去,干燥蓬松的鹅黄枝条间,已有幼绿的狭叶生发出来。紫叶李的花梗细长,五瓣单瓣的花朵开得小而疏落,花萼紫红,在微风中轻盈灵动。
早春的望春玉兰、白玉兰的花期之后,此时开花的是二乔玉兰和飞黄玉兰。去年春夏两个季节,对木兰科好几种不同的玉兰从花朵到果实成长过程做了持续观察之后,我对它们的爱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甚。也许是因为它们古老的血统、直白的花朵,也许因为那令人愉悦的香气短暂而不能久留——玉兰花开以后,林间树下,依然无声地赠送着馨香,那是被风吹落的花芽、花被片、芽鳞片、雌蕊、雄蕊混合在一起的气息。并且,剥去花芽外层那起着保护作用的毛茸茸的芽鳞片,揉搓内层软薄的棕色鳞片,会有强烈而好闻的辛香味,这是我今年领会到的一个小秘密。
二乔玉兰一树明艳的玫紫色花朵,印在背景里开着小黄花的元宝槭上。我很爱看元宝槭如红丝带般的芽鳞片,花序梗从中颀长地延伸出来,明媚的花瓣展开,像一小把被扎住的精致花束,而每一脉枝条也向上延展,汇成纤柔的细浪。无法忽视一棵春天开花的元宝槭,在春天的无数种绿中,唯有它周身散发着可亲的柔黄色,无论走在哪里,总是屡屡吸引住我的目光,让我思索象征着植物复苏的色彩,到底是绿,还是黄?弗罗斯特在诗里写,“大自然的第一抹新绿是金”( Nature's first green is gold)。




我们各自描述着心里的感觉,“大树没有叶子的枝条印在天空上,就像瓷器上的冰裂纹”,“桂花香味感觉是有厚度的,是很厚的一层,而丁香花的花香是有间隙的”,“难道不是丁香花更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侵袭感吗?”⋯⋯ 一条小路就春色如许,不知是眼中的树和景物本身,还是心情使然,感到一切都如此柔和明悦。在嘈杂的车流中,在行人下班匆匆归家的步履中,我们好像游走在另一重不同的时空里,我们对时间的感知也不同于周围的他者。忽然,心中那些因琐事而生的焦虑,连同无法追上春天的脚步而生的蹉跎感,就都纾解了,自然带给人的抚慰,就在眼前身边。怎么可能将春天一切生命的生长过程贪心地尽收眼底?一条普通的小路,一些街边的树,在花期能够遇见,就已经是值得反复回味的瞬间了。
也是在这时,才感到春天该有的样子,在今年罕有的几次沙尘从遥远的北方逼近城市之后。就好像春天也历了一劫,想到这些树中的大多数都熬过了恶劣的天气,尤其去年冬天强冷的寒流,进入到平衡和缓的生长季,心里不由为它们松了口气。是要到北京最舒适的季节了,街区不再单调消沉,所有的小路将被绿树修饰,渐渐生动起来。
不得不困居于城市的人,对身边的树时常会充满感激之情。当感到忧心的时候,总能从树那里得到许多启示:从容,静默,坚韧,持久的耐性,一切努力只为生长。静观树木,有时几乎就像是领悟真理。
只在花期才意识到这些树的存在和可贵,还不足有对自然敏锐的感知力。树始终长久地存在于我们的生活背景里,甚至,在人到来的很久很久之前,树就存在于大地之上了,树的历史,远远超出人的历史。季节的循环和自然的交替以不变的节律体现在树上,一切细节就默默地发生在我们头顶上方的绿荫之处,这需要我们的耐心和洞察。
大多数时候,走在街道上,我都会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棵树。“一棵树”的意象,回想起来总是无穷无尽。它可能是地铁口一棵国槐,舒展的树冠伴着暮空中第一颗显现的明亮的金星;可能是一棵丰富的悬铃木,花、叶、共存的新果和旧果、脱落的树皮、参差斑斓的树干,到处都是生长的细节;有雾霾的夜晚,路灯下周身散发着一种奇异霾光的银杏;一棵挺拔的臭椿树,它的羽状复叶疏朗飘逸,树形也松散有致,可许多人都有些嫌弃它开花时所散发的气味;被大雨打落下一地细碎落花的栾树,它的每一朵小黄花都花瓣反折,花芯橙红,有如从树而降的小小舞者;主干皴褐的毛泡桐,速生而粗壮,不怎么有序的侧枝总是纷乱如麻,可从这样的粗犷中,却开出非常清秀的淡紫色花朵,花香悠远绵延……
城市在不停地变化,店铺更迭、消失,人的生活轨道也因各种际遇而随波逐流,只有树,如果幸运地没有遭遇病害、伤冻、道路扩建等种种危险,它们就能一直矗立在固定的地方。城市是我们人类所造就的不同于山野的“第二自然”,在这里,即使空间再逼仄,也总有树的立足之地。以城市上空飞鸟的视角看,双翼之下是由玻璃幕墙的反光、铁皮车壳汇聚成流的亮河、大小不一的水泥建筑盒子构成的区块,唯有绿色树线勾勒出的轮廓和地带,对它们而言,才是能够获取食物的栖居之所。
二
一个多月后的5月中旬,我去鼓楼附近的绿地,寻找一棵楝树。也许可以将楝树视为夏之树,它的花期正值季节交接的时刻,二十四番花信风止于楝花,意味着炎夏自此开始。楝树在南方常见,无论城市还是乡野,它们种在路边,枝叶扶疏,姿态优美。北京也能见到少许,散落在城里各处,我要找寻的这棵,朋友先我几天看过,不过我并没有问她,想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发现”。果然,很容易就找到了。
与其说找到,不如说我是顺着花香而来。楝花的香味充满了夏日的气息,是恰到好处的甜香,圆锥花序和花梗都很纤长,花朵细密碎小,团团簇簇,就好像花不是长出来,而是从羽状复叶和小枝间弥漫出来,远望迷蒙一片。只有凑近看,才能欣赏到花朵色彩和结构的精致。花瓣外部淡紫,内里白色,雄蕊管是更深一层的紫色,包裹着雌蕊柱头,成为一束笔直的小筒。去年冬天的果实还稀疏地挂在树梢高处,时常在南方友人的照片里看到,冬日的楝树,果不离枝,鸟雀经常来啄食。我以寻找猫头鹰吐食丸式的心情,在树下细细搜寻,也捡到几颗略微干燥的核果,如获珍宝。





继续观察这条路上的树,停停看看,不觉间就走了一站路的距离。立夏刚过,这条狭长的绿地,已经呈现出幽深静谧之意,小径两侧的树种丰富程度也令我稍稍有些惊讶。就在紧邻主干道的地方,有这样一个被大树构筑和阴翳的柔软空间,在永不停息的车流声中,可以有这样一个暂时出逃的地方。这使我想到了出差时在深圳湾观鸟,红树林滩涂之外,也是同样有一条宽阔的绿地,像屏障似地,隔离着喧嚣的交通要道,林中绿意幽深,鸟鸣不绝。感到如此可贵,人与自然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可以随时迈入大自然的怀抱,驻足静观,便能觉察到许多“奇迹”。
我眼前的这条小路,以紫叶李为起始,树与树植得很密,叶色斑斓地交织在一起,有种身处秋天的错觉。我忽然意识到,早春观察和拍摄过它的花朵,暮春捡过它的落果,此外我就几乎没有再特别留意过紫叶李。步入初夏,阳光渐强,种植在外面向阳的那几棵,叶片呈现的是深紫红色,而内部被其他高树遮挡,光照少,树叶则是黄色和浅绿。叶片显现红色是花青素的作用,花青素的合成受光照和温度的影响,向阳处的树接受光照的时间长,因而叶色紫红。
黄栌的圆叶间如烟似雾,常常会让人误以为是开“花”了,实际上,它真正的黄色花朵如米粒般大小,开在4月中旬,此时已经结了绿色的小核果。花期过后,很快不育花的花梗就会特化、伸长,密布着紫粉色的羽状长柔毛,直至渐渐褪变为淡粉色,这使得这个季节的黄栌看上去就像一棵粉色的“烟树”。
几棵石榴树老枝蜿蜒,细看树皮的纹路,也像悬铃木一样,有着不规则形状的剥落印痕。榴花照眼,它的光华与坏天气无关,绸缎般的花瓣像飞扬的裙角,从厚重坚实的花萼里探出来。七叶树也开花了,像是点亮了无数烛台,圆筒形的花序上,每朵小花都有长长的雄蕊伸展出来,有如蝴蝶的触须。




5月初夏的绿,是还没有完全被太阳催熟的绿。梧桐的碧叶青青,沁着荫凉,枣树绿得油亮,反射着炫目的光泽,暴马丁香初开,花序青绿,然后慢慢变成脂白,栾树叶子生发得稍晚,是红绿之色。玉兰、杜仲、银杏、栾树、白蜡树,在行道上方交织成绿色的冠盖。
走到小路的尽头,一棵高大的白杜,皴裂虬劲的树干略微倾斜,摇曳地披挂着密密的淡白绿色小花。风吹来,落花簌簌,像雨滴,却比雨滴有分量,落在人的身上,小幅地弹跳一下,挂牌显示,树龄已有110年。它的一部分树冠倚向靠墙的长廊,老人们闲坐廊下,一位女儿推着坐在轮椅中的母亲,从树下缓缓走过。快到傍晚,阳光澄澈清透,草坪上一片中国月季开得热烈而端庄。
不知为何,在这里所看到的每个场景,都觉得像是离得很久远的旧时光,让人感觉到生活的安宁,以及,这个城市里还是有着一些充满生机的自为空间的。“人们最青睐的开放空间,还是那些能够提供美好景色的开放空间,在大树下觉得很舒服的开放空间”。这条狭长的绿地,予人美好,是从自然到城市的过渡和缓冲。














我忽然想到 E·B· 怀特的一篇文章,《从街角数起的第二棵树》,一个轻盈的小故事。当主人公特雷克斯勒被心理医生询问“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吗”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医生。医生的回答是想要给自己的小房子盖座厢房,想要更多的钱,想要更多空闲时间去做想做的事。特雷克斯勒傍晚离开诊所,远处的中央公园一片绿意,余晖让街上显得亮堂堂,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某种程度上他感到高兴的是,和许多其他人一样,他们想要的都是无法表达和无法得到的,而不是一座厢房。“特雷克斯勒感觉精神焕发。突然,他的病似乎不治而愈,他不再眩晕,而感觉稳稳当当的。在他和路灯之间,冒出一棵小树,生长在那里,浸透了黄昏景象,每一片镀上金边的叶子都美轮美奂。……‘我想要从街角数起的第二棵树,就要它长在那里的样子。’他回答了一位想像出来的医生所提的一个想像的问题。”
三
所幸街角有树,日常的行走,如果没有树,内心可能都是干涸的。走在路上,我的眼睛总是在不由自主地求索,在向上看树,久而久之,心里用来标记城市地理和方位的,似乎是其间的树,而不是不怎么有感情的道路名称。
观看树,不仅仅是看花,还有许多可看的细节。树皮的裂纹显示着树截然不同的个性,树冠的冠幅、枝条的走向也意味着不同种类间的差别,还有微观视角的叶的形状、脉络,叶脱落后在枝条上留下的叶痕,果实,从夏天就开始孕育的新芽,包裹着芽的鳞片,等等,这一切都预示着生命的无尽律动。利奥波德从他农场附近一棵倒下栎树的横截面年轮里,就看到了一个地域80年来的历史,他说,拥有一棵老大果栎的人,不只是拥有一棵树,也拥有一座历史图书馆,对于具有洞察力的人而言,他的农场里贴满了各种草原战争的徽章和符号。而约翰·缪尔行走在加州内华达山脉上,整日凝望着由冷杉构成的迷人森林,爱慕之心愈盛,他甚至觉得六七棵冷杉排列在一起,有如神殿,具有神性,这样的树木,会令世上最迟钝的眼睛也敏锐起来。
城市里的树虽然不像荒野中的树那样经风沐雨,直面粗粝严苛的气候,然而,它们也在污染的空气、硬化贫瘠的土壤、逼仄的空间中,适应着人类生活的环境,坚强生存。长久地凝视一棵树,好像树有一种无声的低语,人的情感时时与它共鸣。有时候,当猛然看到一棵苍老的树,会深受震动,仿佛它就是那种艰苦卓绝的求生者。如果说树散发着强大气场,便是来自于此。
5月下旬,气温骤然升高,飞絮、花粉、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初夏的绿加深了一层,绿在地面汇聚成流,然而个体也并没有消失。眼前的自然界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不再是某棵好看的树或者某朵好看的花引发的单纯审美,自然环境散发着张力,让人看到一个万物彼此关联的生机勃勃的世界,无比着迷。眼晴更加忙乱,步速也更加缓慢,许多可看之物,视觉、听觉、触觉都同时动用了起来。
我频繁去往喜爱的一片玉兰林,看到不同的野草是如何在林下一季一季交替绽放,它们的花粉供养了传粉昆虫,而那些渐次羽化的成虫,则供养了正在育雏的鸟类。一片树林就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生活在其间的种种生物,彼此都是共生的关系。
我的住所附近,也有一片紧挨着施工现场的杂树林,因为修路,我不得不绕道途经这里。然而并不觉得生活平添麻烦,这片国槐、柳树、洋白蜡、泡桐、北美海棠、桃树、油松、碧桃、金银忍冬、连翘、迎春等乔木、灌木构成的高低错落的复杂生境,整个春天,都在我眼前鲜活地展现物种多样性带来的可能性。对于鸟类生活来说,这样的环境也是非常友善的地带。4月初,我屡次在滚滚车流中听到北红尾鸲婉转的歌声,进入5月,又听到了红喉姬鹟那一声声短促的如拧发条般的鸣声。大多时候我都没有带望远镜,无法追踪它们,然而,想到这些小鸟从南方一路历经艰辛的迁徙,暂时途经我们的城市,它们离我这么近,心里也充满欣慰之情。
在这个人工干预很少的林地,当树的花期过去,进入稳定的孕育果实的阶段时,我又开始把目光移至极低的脚踝处。我看到车前草是如何抽出它的穗状花序,近看它的细节结构很精美,雄蕊淡白色的花丝和一粒粒花药伸长出来,顽强的小草,不怕踩踏,紧跟人的脚步。我总是期待在车前草开花的时候,能找到一处像丢勒的画作《大片草地》里那样完美的生境——刚好是由几种本土野草在树下形成的错落有致的天然群落。一向为杂草正名的理查德·梅比,称之为一丛倾注了敬意与关切画出的杂草,不是居高临下的人类视角,而是自下而上,看得出它们扎根泥土中的情景,同时每个组成元素都紧密相连——从地面潮湿的泥土到高处即将飞散的种子。“这幅画预示着一种全新的对待大自然的人文主义态度。”



朝天委陵菜的小花起初还只是零星地从抱茎小苦荬的领地中探出头来,过了几天,忽然就已连接成片,不但挤占出一席之地,还有压倒之势,一片闪耀在阳光下的低矮的黄色花海。我发现独行菜、朝天委陵菜、抱茎小苦荬的群落彼此之间其实是有着一道无形的边界,而不成群的荠菜、夏至草、蒲公英穿插在其间,每一个个体的植株都在争相往上长,争抢阳光的滋养。
一丛独聚的刺儿菜长得越发旺壮了,这也意味着它们离种子成熟、披一头凌乱的白毛团的日子不远了。林下的藜因为阳光不能直射,长得不似骄阳底下它的同类那样狂放而肆意,但也马上就要开花。独行菜、荠菜的种子已经成熟,微小的角果大部分变成干褐之色。我在这里又发现了新的种类,黄鹌菜和早熟禾。野地对于城市而言已经变成稀有资源,这一片林地,仅从它的本质而不是园林意义上来说,也值得珍爱。










我时常会收集一些大树的种子和脱落的树皮,晾晒干燥、分类摆放,每当目光不经意看到它们,便会想到这些种子的来处、我的脚步曾经到达过的一棵棵树。这些曾经有生命的事物,把我带往身在自然中时的一幕幕记忆,它们封存住了这些树木的时间,也封存住了我自己的时间。
今年春天的捡拾物也同样零零碎碎:路边绿化带中被风吹下的毛白杨的短枝,石榴树掉落的花朵,完整的望春玉兰和鹅掌楸花朵,像兽皮一样的玉兰的芽鳞片,槲栎的栎实,皂荚树摇晃起来猎猎作响的长荚果,木瓜树剥落的橘色树皮,悬铃木散播完种子的果托和如同灯罩一样罩着新芽的枯叶梗,茶条槭的翅果(把它抛起来,可以看到翅果旋转而下的美妙的动力轨迹)……单看每个似乎没什么,然而放在一起就有了价值——当事物被视为整体的一部分时,便有了意义,是微小的它们,定义了这个春天,乃至上一个秋冬。
我还有一小盒树叶,是历年秋天收集的树叶里的一小部分,带回来没有及时记录,已经辨认不出它们是自什么树而飘落,却总是不舍得扔掉。每一片看上去如此熟悉,好像名字呼之欲出,我感到早晚都会认出来。这个存放树叶的纸盒,就像是一个失物招领处,每片叶子都在等待着它们的名字,树的名字。生物学家爱德华·威尔逊说过一段话,“只要我们愿意把视界从眼前垂直下移一臂之遥,一辈子人生都可以投注在围绕一株树干的麦哲伦之旅上。”我想,对于喜欢观察自然、观察树的人来说,所领会到的乐趣便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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