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互联网时代的购物体验
很庆幸没有生在互联网时代,那时邻居之间还会互相串门,方圆五百米内的小朋友都有可能成为朋友,大家都没有什么新奇的玩具,正是因为这点,孩子们不会互相攀比,纯粹因为乐趣而聚在一起,好玩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春天拿榆树果儿当陀螺玩,夏天爬葡萄架上摘野葡萄,秋天扯树叶根儿pk,冬天则热火朝天地玩丢沙包,野够了偶尔还会跟女孩子一块玩儿跳皮筋。
我想爸妈也应该庆幸吧,那个年代还没有“两脚吞金兽”,孩子们都还是没见过世面小菜娃,不会自己上网寻摸好吃好玩的。上班的上学的日出而做/学,日落而息,相安无事,家长也没那心思疯了似的学而思,新东方充值打钱。大家钱包里现金不多,花在孩子身上的钱更是没那么多,哪怕是一毛两毛,两块五块的,绝对都能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地在钱包里躺上一段时间,直到被花在“刀刃”上。
我妈一直都说在金钱方面她从小就对我很慷慨,而且有照片为证。那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的我大概四岁左右,小脸嘟嘟,梳着西瓜皮的发型,穿着白色的小围兜站在落日余晖的巷子口,两只包子一样的小手搓揉着一张崭新的五分钱,目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镜头,一副标准的上世纪80年代末迷糊小菜娃形象。
我妈说那时候五分钱可以买碗米粉,而到我五岁半上学前班的时候,拜我慷慨大方的老妈所赐,我的小猪存钱罐里就已经有了五十几块了。关于这一点我是有印的,因为那一年,我独自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购买行为:因为一直觊觎学校门口麦芽糖、水煮菱角、辣萝卜条们的色泽艳丽、美味可口,我用存钱罐里的硬币跟妈妈换了几张十元钞票,然后用其中一张在小学门口的小摊买了一小包一角钱的辣萝卜条,在放学回家路上美滋滋地享用了一路,回到家后辣的通红的小嘴出卖了我,这才被妈妈发现我这笔糟糕的交易———给出去的十元钱,没有找回一分。于是又被老妈拎着回去讨回公道。老板的样子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抵是学校附近郊区农村中年妇女,据我妈说她把锅全甩给了我,说本来要找我钱的,是我这个“马大哈”跑的太快,一溜烟就不见人了。哎,大人们的江湖真是用心险恶啊,我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和我一样,数学不太好呢。
再长大一点,我转学到了城市中心的一所小学,那会儿米粉已经涨到了五毛钱一碗,口腹之欲于我已经太低级,我有了更高的精神追求,疯狂爱上了日本漫画书,那是怎样的一个动漫的黄金年代啊,《七龙珠》、《圣斗士》当时都应该还在连载,我会把每天的两元钱早餐钱剩下一元,积攒起来去买两元一本的漫画书,有一段时间每周都能买上个3-4本,有时上课也禁不住雅典娜女神的召唤,偷偷埋头在课桌里看星矢们痛揍邪恶力量。再然后学校门口小卖部出现了盒装的圣斗士模型,二维世界的《圣斗士》一下子跃然于三维世界,那种激动的感觉你能体会吗,就像善男信女家门口贴的财神爷突然活过来了追着你许个愿一样。那段时间我去游戏机厅和买漫画书的消费骤减,没事就跑到小卖部去看又到了哪些圣斗士,充满渴望地摩挲着包装盒,就像那个擦拭阿拉丁神灯的小男孩。
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的购买体验就是这样的,想获得一样东西的过程会很漫长,甚至漫长到你都已经不记得它,但与此同时得到后的满足感也会很绵长,因为一段时间内你感觉你的世界就只有它。在爸妈的大力支持下,后续我陆续获得了心爱的圣斗士、变形金刚(正版擎天柱)、郑渊洁十二生肖系列童话、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文曲星电子辞典、电子宠物蛋……它们带给我的欢乐在成年后可能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印记,但对它们长久的期待和突然拥有的获得感相互碰撞出惊喜和幸福的火花,和当时周围的环境、现场的参与者交织在一起,在记忆中沉淀下来。至今还记得学校门口书店那个胖胖的、不爱搭理小孩的女老板;由防空洞改造的延绵好几百米的地下商场,售卖电子游戏机、仿真枪械、航空模型等各类新鲜玩意儿;还有经常去的、也是开在防空洞里的面包店,面包店的主人是和蔼可亲的两夫妇,主打产品是松软可口的面包,面包里面镶嵌着新鲜的葡萄干。
如今的网络时代,网络游戏、即时通讯软件、购物软件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世界,它们不断地制造需求(现实的或虚幻的),然后不断地给你即时的反馈——征服感、虚荣感、掌控感、安全感,刺挠我们负责制造快乐的神经,让快乐和幸福感逐渐麻木。千万不要让孩子被困在这虚拟的世界里,买菜尽量去菜市场、买玩具去商场、买书去书店、玩游戏去公园,享受前互联网时代的欢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