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本纪》原文注释

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梁父即楚将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项氏世世为楚将，封于项，故姓项氏。

项羽是下相人（今江苏宿迁市）出身世家，祖父项燕是楚国最后一名抗秦大将。世代为楚将，在项这块地方有封地。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项梁尝有栎yuè阳逮，乃请蕲qí狱掾yuàn曹咎书抵栎阳狱掾司马欣，以故事得已。项梁杀人，与籍避仇于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

少年项羽学习没有耐心，学剑又半途而弃。他叔父项梁就很生气，项羽辩解说要学万人敌之术。项梁开始教项羽兵法，项羽只学兵法大义。后来项梁杀人，和项羽从安徽逃到吴中(今苏州)避难。项梁有才，吴中有大事经常请项梁主持，项梁暗中考察有才能的人，部署势力。项羽在会稽(江苏南，上海西部)看到秦始皇出游队伍出神，说他的位置我也能坐。项梁从此对项羽刮目相看。项羽身高1米85以上，力能扛鼎。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涉等起大泽中。其九月，会稽守通谓梁曰：“江西皆反，此亦天亡秦之时也。吾闻先即制人，后则为人所制。吾欲发兵，使公及桓楚将。”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待。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部署吴中豪杰为校尉、候、司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于梁。梁曰：“前时某丧使公主某事，不能办，以此不任用公。”众乃皆伏。于是梁为会稽守，籍为裨将，徇下县。

BC209年，陈胜吴广起义，各地风起云涌。会稽郡太守殷通找项梁商量起兵，先发制人（一来自保，各地起义先杀郡守，二来投机），请项梁和恒楚统兵。项梁非常人也，他说只有项羽知道恒楚在哪，把项羽叫来，拔剑砍掉太守头颅，夺其官印。（前文提到他暗自在吴中部署势力，估计项梁早就谋划如何夺权造反了，如今太守送上门来）。项梁依仗的是侄子项羽力的勇武，当场斩杀太守，又击杀数十百人，威慑众人。于是项梁召集豪强官吏，举吴中兵起事，收精兵八千人。这是项梁靠自己的才能和侄子的勇猛收获的第一笔资本。

广陵人召平于是为陈王徇广陵，未能下。闻陈王败走，秦兵又且至，乃渡江矫陈王命，拜梁为楚王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项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数千人，欲置长，无适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遂彊立婴为长，县中从者得二万人。少年欲立婴便为王，异军苍头特起。陈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于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项梁渡淮，黥布、蒲将军亦以兵属焉。凡六七万人，军下邳pī。

广陵郡（今淮安市境内）假借陈王陈胜的命令，封项梁为楚国的上柱国（军事武装统帅的功勋称号），项梁带八千精兵西进攻打秦。 东阳县少年杀县令，聚众两万多人，推举陈婴为王。陈婴是前东阳县令，为人向来诚信谨慎。陈婴母亲建议他归属他人，不要当出头鸟，以免失败后成为指名道姓要捉拿的首恶。于是陈婴带兵2万归属项家。同样归顺项梁的还有几万人，共聚集了六七万人，这是项梁靠家世声望积攒的第二笔资本。

当是时，秦嘉已立景驹为楚王，军彭城东，欲距项梁。项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追之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项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项梁使别将朱鸡石、馀樊君与战。馀樊君死。朱鸡石军败，亡走胡陵。项梁乃引兵入薛，诛鸡石。

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阬之。还报项梁。项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会薛计事。此时沛公亦起沛，往焉。那时候农民起义军领袖秦嘉已经立了一个楚王，驻军彭城（今徐州）。项梁拒不承认这个楚王，宣称秦嘉背叛陈胜，打败并收编了秦嘉部队。项羽在攻打襄城（今河南襄城县），攻破后活埋军民。项梁听说陈胜死了，召集各路反抗军在薛县（今山东滕州市）共商大事。刘邦也应召参加了聚会。

居鄛cháo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午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项梁然其言，乃求楚怀王孙心民间，为人牧羊，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所望也。陈婴为楚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台xūyí。项梁自号为武信君。

居鄛（今安徽桐城市）范增，七十岁了，说服项梁立楚怀王的嫡孙牧羊人熊心为楚怀王（项梁前面尝到了利用家族名望号召起义军的甜头），驻扎在盱台（江苏今淮安市），项梁自号武信君。出师有名，顺应民众愿望。

居数月，引兵攻亢父gāng fǔ，与齐田荣、司马龙且jū军救东阿，大破秦军于东阿。田荣即引兵归，逐其王假。假亡走楚。假相田角亡走赵。角弟田间故齐将，居赵不敢归。田荣立田儋dān子市为齐王。项梁已破东阿下军，遂追秦军。数使使趣齐兵，欲与俱西。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乃发兵。”项梁曰：“田假为与国之王，穷来从我，不忍杀之。”赵亦不杀田角、田间以市于齐。齐遂不肯发兵助楚。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西破秦军濮阳东，秦兵收入濮阳。沛公、项羽乃攻定陶。定陶未下，去，西略地至雝丘，大破秦军，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项梁派刘邦和项羽一起攻打城阳，城破后屠城。（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按照刘邦的个性是不会屠城的，可见项羽之强势）。

项梁起东阿，西，比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等又斩李由，益轻秦，有骄色。宋义乃谏项梁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秦果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项羽去外黄攻陈留，陈留坚守不能下。沛公、项羽相与谋曰：“今项梁军破，士卒恐。”乃与吕臣军俱引兵而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dàng。

项梁连破秦军，开始骄傲。宋义规劝将军骄傲，士兵惰怠。项梁不听，派宋义出使齐国。宋义在路上遇到齐国的使者，笃定项梁必败，建议使者慢点走以免送死。（章邯是秦朝最后一名天才将领，陈胜吴广起义派周章打进咸阳，章邯带领骊山奴隶刑徒就灭了周章，三个月内灭了陈胜，接着杀了齐国田儋，势如破竹）。章邯得到秦国援兵，在定陶（山东省菏泽市）打败楚军，项梁战死。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馀为将，张耳为相，皆走入巨鹿城。章邯令王离、涉间围巨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粟。陈馀为将，将卒数万人而军巨鹿之北，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章邯击败项梁后认为剩下楚兵不足为惧，于是北上渡河攻打赵军。赵王，大将军陈馀，丞相张耳都逃到巨鹿城（今河北省邢台市巨鹿县）。秦军20万长城军团南下，章邯20万，一共40万大军围攻巨鹿。王离率领长城军团主攻，章邯负责后勤供给。天下反秦主要势力，陈胜被灭，魏国魏咎自焚，齐国田儋被灭，楚国项梁被杀，如果赵国也被灭，整个反秦武装将会进入一个低谷。因此天下诸侯军纷纷支援赵国。因此巨鹿之战，是一场生死大决战。

楚兵已破于定陶，怀王恐，从盱台之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以吕臣为司徒，以其父吕青为令尹。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

项梁兵败后，楚怀王熊心从盱眙（淮安市）迁到彭城（徐州），把项羽和吕臣的军队合并，亲自统帅。（可以看出熊心不甘为傀儡，不退反进，夺项羽兵权，有些手腕）。

初，宋义所遇齐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军，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征，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吾闻秦军围赵王巨鹿，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而秦强，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埽境内而专属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慑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怀王因使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皆属项羽。

楚怀王封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副将，去巨鹿（邢台市）救赵。宋义行军至安阳停留46天，想等秦军和赵军相斗削弱后再出兵。宋义送儿子去齐国为相，摆酒席宴请宾客。碰上大雨，士兵又冷又饿。项羽在营帐内斩杀宋义，数罪1）不体恤士卒。2）误判形势。3）通齐谋反。项羽成为代理上将军。楚怀王知道后无可奈何，只能让项羽当上将军。这是项羽第二次入室杀主帅。项羽明面上杀的是宋义，实际上是杀楚怀王的权威。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巨鹿。战少利，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楚，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军救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将皆作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项羽先派两万兵渡河救援巨鹿，然后让剩下三万士兵渡河，渡河后破釜沉舟，把军营烧掉，只带三天粮食。项羽把自己五万军队逼到绝境，没有退路就是胜利之路。当时来救赵的诸侯军队有十几支，据说有30万之众，都不敢出战，只在壁垒上观看。项羽在巨鹿全歼王离的长城军团，成为诸侯上将军，统领所有诸侯军。

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于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高必疾妒吾功；战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孰计之。”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坑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隙，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斧质，妻子为戮乎？”章邯狐疑，阴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渡三户，军漳南，与秦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纡yú水上，大破之。

章邯和项羽两军相持，还没开始打，秦军数次退让，秦二世派人责问章邯，章邯派司马欣去咸阳解释。（当时政局被赵高把持，到了不经过赵高就不能见秦二世的地步）。司马欣到了咸阳，被闲置三天，赵高不见。不知道是等使者进贡好处，还是想故意打压章邯，或者想把兵事不利的责任全部推给一线。但是他玩过火了，司马欣见势不对绕路逃回军营，赵高派人追不及。司马欣回来跟章邯说“赵高独揽大权，下面人无可作为”。这时赵国陈馀给章邯写信劝降：1）秦国白起和蒙括功高盖主被杀。2）天下大势反秦人越来越多，秦兵越打越少。3）赵高当权招人脱罪，今天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4）投降称王与身死妻儿被杀，你选择哪个？章邯犹豫不决，派人跟项羽和谈。不知道具体和谈的条件怎样，项羽不同意，数次打败秦军。

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召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huán水南殷墟上。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高。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

项羽因为粮草不足，答应与章邯和谈，在殷墟这个地方签订盟约。(殷墟在今河南安阳市内，是商朝都城遗址，挖出很多甲骨文)。项羽封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上将军。章邯可是杀了项羽叔父项梁的仇人啊，项羽居然如此善待他，可以推测项羽和项梁的感情并不是特别深，否则以项羽的个性杀叔父之仇岂能不报。从项羽种种残暴行径看，他性格上是有缺陷的，项梁很可能是听之由之没怎么管教他，直到项羽说出“彼可取而代之”，项梁才真正开始重视这个侄儿，估计也是利用多于爱护。本来应该是傀儡的楚怀王居然能够轻松解除项羽兵权，可见项梁生前给项羽的权力也是不稳固的。要不是章邯杀掉项梁，项羽可能没有出头之日。还有一点，雍是关中的一块地方，说明项羽不打算封一个关中王，他有自己的打算。

到新安。诸侯吏卒异时故徭使屯戍过秦中，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秦必尽诛吾父母妻子。”诸将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羽乃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中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yì入秦。”于是楚军夜击坑秦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

反秦的诸侯将士大多曾经服徭役或者屯戍边疆，路过秦地时大多被秦国的兵官无礼对待过。现在秦国士兵投降，诸侯将士借机羞辱奴役秦国士兵。项羽听说投降的士兵心中不服，担心他们到了关中坏事，连夜坑杀秦国士兵二十万人，埋在洛阳以西40公里的新安城附近。

行略定秦地。函谷关有兵守关，不得入。又闻沛公已破咸阳，项羽大怒，使当阳君等击关，项羽遂入，至于戏西。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曰：“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项羽40万大军西入秦，发现函谷关有兵把守不让进，又听说刘邦已经提前两个月攻下了咸阳，项羽大怒，强破关。项羽为何大怒？因为1）巨鹿之战项羽摧毁秦军主力，成为诸侯共主，诸侯见他都是膝行向前。刘邦非但不迎接，还派兵驻守不让进，简直是挑战我权威，岂有此理。2）项羽辛辛苦苦和秦军主力部队鏖战八个月终于打胜，决定天下，秦朝国都里的财宝应该属于我，刘邦居然先一步取巧拿下咸阳，动了我的奶酪。项羽这时大怒还说明他没有认清项刘两大集团关系的转变，从盟友变成争夺天下的敌人，这时遇到一个攻打刘邦的理由，应该大笑才对。巨鹿之战后，天下人都知道项羽战无不胜，刘邦的底下司马曹无伤派人跟项羽通风报信，说刘邦打算在关中称王，让子婴为相，占关中财宝。每一条项羽都不能接受。范曾火上浇油说刘邦贪财好色，入关居然秋毫不犯，说明他在压抑自己的本性，一定在谋取更大的东西，其志不在小，一定要快速除掉。项羽大怒，当下就让士兵第二天吃饱饭攻打刘邦。

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张良。张良是时从沛公，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曰：“毋从俱死也。”张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曰：“为之奈何？”张良曰：“谁为大王为此计者？”曰：“鲰zōu生说我曰：‘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奈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沛公曰：“君安与项伯有故？”张良曰：“秦时与臣游，项伯杀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沛公曰：“孰与君少长？”良曰：“长于臣。”沛公曰：“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张良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卮（zhī支）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沛公曰：“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

项王许诺。如果没什么意外，第二天项羽40万大军就平推过去了，40万打10万而且还是偷袭，刘邦肯定玩完。天意让项羽的堂叔项伯(左丞相)在现场，连夜通知张良逃走。因为张良曾救过项伯性命。张良拿到绝密消息，是怎么说服项伯同意告诉刘邦？张良知道项伯把个人义气看得比集团利益还重。因此张良说，你来通知我是道义，我为韩王护送刘邦，今天刘邦遇到危难，我一声不说逃走，不符合道义。一下戳中了项伯的软肋。刘邦得知后大惊，一心想当关中王，没想惹来灭顶之灾，急问两次怎么办。张良建议让项伯给项羽传话表忠心，这是政治欺骗，就是忽悠。这事刘邦擅长啊。刘邦的第一反应很有意思，他问项伯和张良谁年长。刘邦待项伯如兄长，敬酒祝寿，约为儿女亲家。项梁伯同意游说，但是让刘邦第二天一大早就来鸿门跟项羽道歉。项伯完全相信了刘邦的话，回去游说项羽说“诛杀有大功之人，不符合道义”。项伯自始至终最看重的就一个字“义”。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而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寿毕，曰：“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曰：“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嗔chèn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zì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盾上，拔剑切而啖之。项王曰：“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不恐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

第二天一早，刘邦带着百来人去鸿门跟项羽解释。刘邦的说辞很有心计：1）叙旧，我俩是老战友。2）奉承，万万没想到我能先入关。3）转移矛盾，小人离间。这番话句句拿捏住项羽的弱点：念旧，虚荣，讲义气。从项羽反应看来，刘邦的这番话着实戳中了他软肋，他心生歉意，因拿曹无伤来给自己开脱。项羽的一番话就送了曹无伤的命，以后谁还敢给项羽告密？项羽宴请刘邦。座位安排大有玄机。项羽项伯坐西边最尊位，范曾做北边上位，刘邦坐南边最下位，张良坐东边客位。汉代宴席规矩，客人坐西面，主人坐东面。上司坐北面，下属仆人坐南面。因此鸿门宴的座位是破格的：项羽坐在西面最尊贵的位置，说明他没有把刘邦当客人看。刘邦坐南面下属仆人的位置，地位最卑微，姿态极低。问题是谁安排鸿门宴的坐席？我们用排除法分析。首先不可能是刘邦和张良，他们是客人没有安排座位的权利。是范曾想羞辱刘邦吗？范曾想杀刘邦而非羞辱。项羽不是这么细心的人。通过排除法推定是项伯的安排，背后可以看到张良的影子。后面的情节发展可以佐证这个判断。范曾三次举玉玦示意（玉有缺口，玦诀同音，表示决断），说明事前两人已经约好借鸿门宴除掉刘邦，而且大概率是项羽亲自动手。室内杀人的事项羽没少干。但是项羽居然没有理会。为什么项羽看到动手暗号没反应？估计前面刘邦的解释让他产生歉意，刘邦极低极卑微的姿态让项羽心生不忍。这背后是张良安排故意示弱。范曾看A计划不行，启动B计划。让项庄为刘邦祝寿，提醒项羽，刘邦不但是长寿的客人，还是你的敌人。然后舞剑借机杀掉刘邦。为何刺杀失败？因为项伯起身舞剑保护刘邦。项伯的举动不像是临场发挥，更可能是项伯和张良预判了范曾的预判后作出的部署。为什么项伯愿意做到这一步？因为刘邦是他亲家啊。张良通知樊哙，樊哙带剑拥盾闯入，喝斗酒吃生猪腿，指责项羽想诛杀有功之人，跟残暴的秦朝一样。项羽默然放下了杀心。刘邦尿遁逃走了。

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良问曰：“大王来何操？”曰：“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与亚父。会其怒，不敢献。公为我献之。”张良曰：“谨诺。”当是时，项王军在鸿门下，沛公军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沛公谓张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大王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刘邦脱身独骑，只带了四人，抄小路逃回军营，留张良断后。人多一定会惊动范增，所以只带了四人，而且不骑马。为什么只有刘邦骑马呢？万一追兵杀来，四人可以抵挡拖延，刘邦骑马逃走。张良献上白壁玉斗。项羽问刘邦人呢？张良回答很妙：刘邦害怕大王责怪，一个人脱身跑了。刘邦到军营立刻诛杀曹无伤。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

项羽入咸阳，屠杀，把已经投降过一次的子婴杀掉，火烧宫殿，三月不灭，抢财宝妇女回到东方。秦始皇焚民间书，所有书在国家图书馆是有备份的。但是项羽一把火全烧了。后世有学者认为，汉初古典文化传承的断续，项羽要负一半责任。有人说项羽说，关中（陕西省中部）有群山黄河险阻，四面都是要塞，土地肥沃，可以建都称霸。项羽说富贵不还乡，就像锦衣夜行，没人知道。可见项羽虚荣的个性，只可衣锦还乡，不肯落魄归故里。说客说楚国人沐猴而冠，只图其表。项羽听说，烹杀说客。项羽犯了一个大错，此后更无人敢给他提建议。

项王使人致命怀王，怀王曰：“如约。”乃尊怀王为义帝。项王欲自王，先王诸将相，谓曰：“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之籍之力也。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诸将为侯王。项王、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业已讲解，又恶负约，恐诸侯叛之，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塞汉王。项王乃立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长史欣者，故为栎阳狱掾，尝有德于项梁；都尉董翳者，本劝章邯降楚。故立司马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立董翳为翟dí王，王上郡，都高奴。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都平阳。瑕丘申阳者，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迎楚河上，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韩王成因故都，都阳翟。赵将司马昂⑨定河内，数有功，故立昂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故立耳为常山王，王赵地，都襄国。当阳君黥布为楚将，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鄱pó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zhū。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荼为燕王，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从共救赵，因从入关，故立都为齐王，都临淄zī。故秦所灭齐王建孙田安，项羽方渡河救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北王，都博阳。田荣者，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然素闻其贤，有功于赵，闻其在南皮，故因环封三县。番君将梅涓功多，故封十万户侯。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

项羽派人请示楚怀王。请示的具体内容不知道，推测是有关诸侯分封的问题。或许项羽想请楚怀王收回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的约定，熊心回复说“如约”，维持原来的约定。熊心抱着怀王之约是为了维护他的权威。项羽尊楚怀王为义帝，认为义帝虽然没有战功，也应该给他分地作王，明升暗降。项羽按照自己的好恶分封十八路诸王。其中错封（封错人、封错地）和失封（该封的人没封）关键人物为他日后的失败埋下了最大的祸害。

• 错封1：把刘邦封为汉王，管巴（四川东）／蜀（四川西），这些是秦朝流放罪人的地方，防范刘邦。但是张良通过项伯说服项羽，项羽耳朵一软，把汉中也封给刘邦。汉中和咸阳隔着秦岭，是巴蜀向咸阳进攻的一个跳板。后来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从汉中打过去的。并且因为怜悯刘邦，项羽多分配了3万士兵给刘邦。
• 错封2：在关中地区立了三个秦朝投降将领（章邯，司马欣，董翳）为王，阻断刘邦。但是万不该把章邯封为关中王，由于他的投降，项羽坑杀了20万秦朝将士，当地百姓对章邯应该是恨之入骨。因为司马欣曾经帮过项梁，项羽也封他为关中王。他带兵能力一般。
• 错封3：把各国诸侯后裔的地盘分封给跟着他打仗的将领，把诸侯后裔封到更差地方。其中把齐王田市改成胶东王。改封赵王为代王。改封燕王为辽东王。改封魏王为西魏王。
• 失封：因为田荣不肯出兵帮项梁，不给封赏。后来齐国田荣，赵国陈馀起兵反楚。
• 项羽自封西楚霸王，管九个郡（将近天下1/4土地），建都彭城（徐州）。

汉之元年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项王出之国，使人徙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义帝长沙郴chēn县。趣义帝行，其群臣稍背叛之，乃阴令衡山、临江王击杀之江中。韩王成无军功，项王不使之国，与俱至彭城，废以为侯，已又杀之。臧荼之国，因逐韩广之辽东，广弗听，荼击杀广无终，并王其地。

项羽把楚怀王熊心迁徙到长沙，命人把楚怀王杀死在长江。项羽一直把韩王成带在身边，因为韩王没有军功，一直不放他回封国，废为候，后来杀掉。韩信自此彻底投奔刘邦。

田荣闻项羽徙齐王市胶东，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乃大怒，不肯遣齐王之胶东，因以齐反，迎击田都。田都走楚。齐王市畏项王，乃亡之胶东就国。田荣怒，追击杀之即墨。荣因自立为齐王，而西杀击济北王田安，并王三齐。荣与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陈馀阴使张同、夏说yuè说齐王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今尽王故王于丑地，而王其群臣诸将善地，逐其故主，赵王乃北居代，馀以为不可。闻大王起兵，且不听不义，愿大王资馀兵，请以击常山，以复赵王，请以国为扞蔽。”齐王许之，因遣兵之赵。陈馀悉发三县兵，与齐并力击常山，大破之。张耳走归汉。陈馀迎故赵王歇于代，反之赵。赵王因立陈馀为代王。

田荣不满项羽的安排，起兵反楚。齐王田市害怕项羽选择妥协逃到胶东封国，田荣把田市杀了，自立为齐王。然后击杀了济北王。田荣统治了三齐之地（齐国、胶东国、济北国，现在山东省大部分地区部）。田荣给彭越军印，让他在梁地反楚。赵国陈馀不满项羽把赵王赶到代国，请求田荣资助军队帮助赵复国，赵国作为齐国的屏障。田荣派兵资助，陈馀打败常山王张耳，把赵王歇迎回赵国，赵王把陈馀立为代王。

是时，汉还定三秦。项羽闻汉王皆已并关中，且东，齐、赵叛之：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令萧公角等击彭越。彭越败萧公角等。汉使张良徇韩，乃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齐欲与赵并灭楚。”楚以此故无西意，而北击齐。征兵九江王布。布称疾不往，使将将数千人行。项王由此怨布也。汉之二年冬，项羽遂北至城阳，田荣亦将兵会战。田荣不胜，走至平原，平原民杀之。遂北烧夷齐城郭室屋，皆阬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齐人相聚而叛之。

于是田荣弟田横收齐亡卒得数万人，反城阳。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刘邦带领军队进入巴蜀，山路艰险，非常难走，要修建栈道才能让士兵通过。张良建议刘邦进巴蜀后把栈道烧掉，一来表示无心争天下麻痹项羽，二来防范项羽反悔派兵追杀。刘邦的士兵大多来自山东，进入巴蜀后思乡心切。韩信建议可以利用士兵的心理势能，夺下关中，然后东进争夺天下。那会儿项羽在忙着处理东方事务，山东田荣和彭越以及河北赵国的反叛。张良写了一封信麻痹项羽说①刘邦只想夺回关中王的封地，按照以前的约定来，不敢东进。②祸水东引，呈上齐国和梁地的反叛书，说齐国打算和赵国联手灭楚。项羽信了张良的话，先放下西边刘邦的问题，聚焦平定东方齐赵的叛乱。项羽向九江王黥布调征军队，黥布称病不去，只派了几千人，项羽由此开始怨恨黥布。这给后来黥布投降刘邦埋下了伏笔。项羽把田荣打败，平原地区地区的百姓把田荣杀了投降项羽，项羽怎么做？项羽放火烧平了齐国的城市房屋，田荣投降的士兵全部活埋，把老弱妇女掳走，一直杀到北海。齐人不得不再次聚集造反。田荣弟弟田横聚集了几万人，在城阳反击楚军。

春，汉王部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项王闻之，即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四月，汉皆已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项王乃西从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相随入谷、泗水，杀汉卒十馀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璧东睢suī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西；楚亦使人追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相见。汉王道逢得孝惠、鲁元，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虽急不可以驱，柰何弃之？”于是遂得脱。求太公、吕后不相遇。审食其yìjī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反遇楚军。楚军遂与归，报项王，项王常置军中。

刘邦聚集了五个诸侯国兵马，共计56万人，向东攻打楚国，一直打到了楚国国都彭城。进入彭城后，刘邦认为大势已定，开始展露流氓本性，收罗珍宝美女，每天搞酒会party。项羽这会还在攻打齐国，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让其他人继续攻打齐国，他自己带三万骑兵回援彭城。为什么项羽3万人能击溃刘邦56万人？①刘邦军队戒备松弛，项羽出其不意的骑兵闪电战，早上攻打，中午就大破汉军。刘邦的部队建制被打散。②项羽这三万人都是骑兵，而且是精兵。项羽绕路从彭城西边进攻，出其不意。这事发生在BC205年。同一时期，北非迦太基的天才将领汉尼拔翻过比利牛斯山和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本土作战，差点让罗马灭国，靠的就是骑兵战略。这是新的战法，骑兵对步兵是降维打击。刘邦被楚兵里外包围了三层，眼看就要全剧终。这时突然刮起大风，飞砂走石，楚军大乱，刘邦才能带几十人逃脱。刘邦外号大风哥是这么来的，他当皇帝后还专门写了一首大风歌。刘邦逃到沛县，想把家眷带走，家人都走散了，在路上遇到刘邦一儿一女。刘邦狼狈到什么程度呢？后面楚兵追得太急，刘邦三次把儿女推下车，全靠滕公夏侯婴捡了回来。

是时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至荥xíng 阳，诸败军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复大振。楚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汉败楚，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

刘邦逃到下邑 做了两件事。①拿了吕雉的哥哥周吕侯的军队控制权，收拢败散的汉军士卒。②萧何动员关中没有载入兵役名单的老弱男子发到荥阳。为什么萧何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因为刘邦打下关中后，大伙忙着抢珍宝，萧何跑去抢户口本记录。靠着这些增援，汉军在荥阳挡住了楚军的进攻。 项王之救彭城，追汉王至荥阳，田横亦得收齐，立田荣子广为齐王。汉王之败彭城，诸侯皆复与楚而背汉。汉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粟。汉之三年，项王数侵夺汉甬道，汉王食乏，恐，请和，割荥阳以西为汉。

项羽集团的关键问题是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一切胜仗都靠项羽亲自带队。项羽一走，他底下的军队作战能力就不行了。项羽回救彭城，东方的田横趁机收复齐地，立田荣儿子田广为齐王。刘邦彭城打败，诸侯纷纷背叛归附楚国。项羽把刘邦军队输送粮食的甬道打断了，刘邦军队缺少粮食，求和。

项王欲听之。历阳侯范增曰：“汉易与耳，今释弗取，后必悔之。”项王乃与范增急围荥阳。汉王患之，乃用陈平计间项王。项王使者来，为太牢具，举欲进之。见使者，详惊愕曰：“吾以为亚父使者，乃反项王使者。”更持去，以恶食食项王使者。使者归报项王，项王乃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之权。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项王许之。行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

项羽想答应议和，但是被范增阻止了。刘邦底下的谋士陈平使用离间计，故意给项羽使者差的饭菜，让使者以为范曾也派使者来并且享受更好的待遇。项羽听说了产生了疑心，慢慢把范增的权利收走。范增非常气愤，告老还乡，死在路上。为什么如此拙劣的离间计项羽会上当呢？因为陈平在项羽底下干过，他清楚项羽的性格，刚愎自用，追求以力破局，不擅长计谋，他不擅长的东西也不信任，打心底对谋士不信任。而且项羽集团有很多人投靠了刘邦，包括陈平、张良、韩信、夏侯婴、黥布。

汉将纪信说汉王曰：“事已急矣，请为王诳楚为王，王可以间出。”于是汉王夜出女子荥阳东门被甲二千人，楚兵四面击之。纪信乘黄屋车，傅左纛，曰：“城中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汉王亦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chéng gāo。项王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汉王已出矣。”项王烧杀纪信。

纪信给刘邦献计，纪信是保护刘邦从鸿门逃走的四人之一，冒充刘邦从东城门投降，刘邦趁夜带几十人从西门逃到成臯。 另外刘邦还让二千女子披着铠甲从东门出。这两千女子扔在一群习惯烧杀掳掠的楚兵里，会发生什么自然能联想出来。刘邦就是通过这么无耻的方式逃走的。纪信后来也被烧死。司马迁敢把这种事情写出来，这就是他的“一家之言”，他看重啥，蔑视啥。纪信后世被郑州人奉为城隍。

汉王使御史大夫周苛、枞cōng公、魏豹守荥阳。周苛、枞公谋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乃共杀魏豹。楚下荥阳城，生得周苛。项王谓周苛曰：“为我将，我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趣降汉，汉今虏若，若非汉敌也。”项王怒，烹周苛，并杀枞公。

刘邦从荥阳逃走后，御史大夫周苛留守。城破后，项羽欣赏周苛想收买，反被周苛骂。周苛被煮杀。周苛的英勇忠义，在后世很多地方奉为城隍。

汉王之出荥阳，南走宛、叶shè，得九江王布，行收兵，复入保成皋。汉之四年，项王进兵围成皋。汉王逃，独与滕公出成皋北门，渡河走脩武，从张耳、韩信军。

诸将稍稍得出成皋，从汉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其不得西。刘邦从荥阳出逃后，遇到九江王黥布，聚拢败兵，驻守成臯。项羽打成臯，这次刘邦只带滕公夏侯婴从成臯北门逃跑，度过黄河，掌握了张耳、韩信的部队。

是时，彭越渡河击楚东阿，杀楚将军薛公。项王乃自东击彭越。汉王得淮阴侯兵，欲渡河南。郑忠说汉王，乃止壁河内。使贾将兵佐彭越，烧楚积聚。项王东击破之，走彭越。汉王则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仓食。项王已定东海来，西，与汉俱临广武而军，相守数月。

彭越在东杀了楚将。刘邦派兵协助彭越，烧楚粮仓。这在兵法上叫做“攻其必救”。项羽带兵攻打，赶跑了彭越。这时刘邦才带兵渡河，收复成臯。项羽平定东方回来，与汉军隔着广武涧，两军对峙数月。

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祇益祸耳。”项王从之。

彭越三翻四次往返梁地，阻断楚军粮食供给。项羽想了一个办法，把刘邦的老爸搁在案板上，威胁刘邦不投降就要烹杀他老爸。刘邦怎么应对？刘邦说我们曾经说过约为兄弟，我爸就是你爸。如果要把你把拿来煮粥，请给我分一碗。显示出刘邦无赖和冷酷无情。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能斗力。”项王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楚挑战三合，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汉王数之，项王怒，欲一战。汉王不听，项王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走入成皋。

楚汉两军相持不下项羽提了一个简直是幼稚至极的建议，与刘邦单挑决定天下。刘邦嘲笑说愿意斗智，不斗力气。刘邦和项羽隔着广武涧对话，刘邦数落项羽十宗罪。项羽埋伏的弓箭手射中刘邦的胸，刘邦低头握住脚骂道，这混蛋射中我脚趾头了。后来还强忍巡视营地，振作士气。

项王闻淮阴侯已举河北，破齐、赵，且欲击楚，乃使龙且往击之。淮阴侯与战，骑将灌婴击之，大破楚军，杀龙且。韩信因自立为齐王。项王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濊涉往说淮阴侯。淮阴侯弗听。是时，彭越复反，下梁地，绝楚粮。项王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曰：“谨守成皋，则汉欲挑战，慎勿与战，毋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复从将军。”乃东，行击陈留、外黄。

韩信已经拿下黄河以北，打败齐国和赵国，准备渡河攻打秦国。项羽的大将龙且被杀。韩信趁机自立为齐王。项羽第一次派人游说，韩信不听。这时彭越重返梁地，又断了楚军粮草。项羽派人留守成臯不得出战，自己带兵打彭越，15天后就能回来。这时项羽已经没有可用的大将了。

外黄不下。数日，已降，项王怒，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诣城东，欲阬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往说项王曰：“彭越彊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阬之，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梁地十馀城皆恐，莫肯下矣。”项王然其言，乃赦外黄当阬者。东至睢阳，闻之皆争下项王。

项羽攻打的梁地的外黄，几天打不下来。外黄人投降，项羽准备活埋15岁以上的男子。外行县令的门客有个13岁少年，前去游说项羽。①外黄人是受彭越的胁迫才投降的。②投降了还坑杀，梁地其它城哪里还敢归顺。项羽听从了少年的意见，睢阳人闻风投降。由此可见项羽身边已经没有谋士敢给他献计，只有一个13岁的少年来劝她，简直悲哀啊。

汉果数挑楚军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货赂。大司马咎、长史翳、塞王欣皆自刭汜水上。大司马咎者，故蕲狱掾，长史欣亦故栎阳狱吏，两人尝有德于项梁，是以项王信任之。当是时，项王在睢阳，闻海春侯军败，则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眛mèi于荥阳东，项王至，汉军畏楚，尽走险阻。

成臯的楚军闭门不出，汉军每天派人来骂针，连骂五六日。大司马曹咎忍不住，派兵渡河，刚过一半，被汉兵狙击。司马欣和董翳作为三个关中王的两个，自刎。他们两个曾经帮助过项梁，所以项羽信任他们，封为王。但是他俩没啥军事实力，所封非人。项羽听说成臯丢了，带兵赶回来，保住了荥阳。

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罢食绝。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侯公为平国君。匿弗肯复见。曰：“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为平国君。”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

这时候，刘邦的军队人多粮草充足，项羽的士兵疲惫、粮食告绝。刘邦派人跟项羽和谈，鸿沟约定，鸿沟以西属汉，鸿沟以东属楚。这就是象棋里的楚河汉界。项羽同意了，把刘邦的父母妻子都送回给刘邦。刘邦把负责谈判的候公封为平国君，不肯再见。说这人是天下善辩的人，待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会覆灭。项羽听了候公的话，楚国灭了。说明刘邦根本不想议和，谈判只是个幌子，但是项羽上当了，带兵回东归。

汉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之。楚兵罢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也，不如因其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听之。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谓张子房曰：“诸侯不从约，为之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谷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汉王曰：“善。”于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谷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

刘邦等家属归来后，违背鸿沟约定，派兵追击项羽。刘邦和韩信、彭越约定合击项羽，但是韩信和彭越的部队并没有来会合。项羽反击刘邦，大败汉军，刘邦逃回营地壁垒，深挖壕沟坚守。项羽的军队疲惫，又是被偷袭，居然还能大破汉军，可见项羽缺失是天才将领。刘邦问张良为什么韩信、彭越不肯出兵？张良洞察人性，楚军快要被打垮了，但是韩信和彭越还没有得到分封的地盘，这是他们为自己谋利益的最关键时候，没有许诺自然不愿意来。刘邦于是派使者和张良、彭越约定，合力破楚，承诺封地。张良和彭越当天就发兵。诸侯大军在垓下会师，把项羽围住。这就是成语十面埋伏的由来。垓下之战，项羽10大军战败。

司马迁在《项羽本纪》里没有记录垓下之战，但是《汉高祖本纪》里记录了。垓下之战是韩信第一次和项羽对决。此战决定天下归属。汉军60万=刘邦20万+北方韩信30万+彭越5万+南方黥布&刘嘉。项羽只有10万军，军粮匮乏。垓下之战的意义如此重大，班固汉书略过，只字不提韩信。司马光写资治通鉴加了七个字，也不提韩信。要不是司马迁在《项羽本纪》里记录，后人看不到这段历史。这就是史学家的自觉心。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忼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下面到了霸王别姬的故事。这个故事太过细腻，与前面简要笔法形成鲜明对比，可见司马迁对项羽的英雄气概的欣赏。汉军发动心理战，晚上四面唱起楚歌，项羽误以为楚地尽失。项羽决定突围之前没有召开军事会议，没有计划组织，只跟一个人告别，就是虞姬。

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馀人耳。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

项羽带八百骑兵连夜突围。这是项羽人生中第一次逃跑，出乎汉军意料。汉军第二早上才发现，派五千骑兵追杀。项羽渡过淮河的时候骑兵只剩下百余人。项羽逃到达阴陵迷路了，农夫骗他说往左走，陷入了沼泽地。汉军得以追杀。为啥老农要捣乱？大概是项羽残暴的政策不得民心。项羽逃到东城，身边只剩28人。接下来的故事属于个人英雄演绎的范畴了。项羽为了证明他的执念“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带着这28人三次冲杀汉军，击杀数十百人，项羽这边只折损两人，并且还能够冲出汉军包围。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项羽带人突围，说明他是求生欲望的。但是乌江亭长的一番话反倒激起了项羽强烈的强烈耻辱感。当初骑兵的八千江东子弟无一生还，没脸讲江东父老。项羽是个重义气的人，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太过意气用事。自刎乌江。汉兵争夺项羽尸体，最后被五人分尸。这五人后来都被封侯。

项王已死，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示鲁，鲁父兄乃降。始，楚怀王初封项籍为鲁公，及其死，鲁最后下，故以鲁公礼葬项王谷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

项羽死后，楚地都投降刘邦，除了鲁地，因为鲁地是项羽最早的封地。汉兵把项羽人头给鲁国人看，鲁国才投降。刘邦以鲁公的礼仪把项羽下葬。

诸项氏枝属，汉王皆不诛。乃封项伯为射阳侯。桃侯、平皋侯、玄武侯皆项氏，赐姓刘。 [1] 刘邦没有诛杀项家其他人，封项伯为射阳侯。赐姓刘。

刘邦得了天下之后，并没有跟项伯履行儿女亲家的承诺。

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蜂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尺寸，乘势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寐而不自责，过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

听说项羽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历史上有名的重瞳者是虞舜、晋文帝重耳。（现代医学认为重瞳症是白内障早期症状）。难道项羽是圣王的后裔吗？否则怎么解释他的兴起如此之迅猛？24岁崭露头角，三年灭秦，27岁就诸侯共主，号令天下，这是近古没有过的事情。但是五年（年31）就灭亡了，企图用暴力经营天下，不懂历史，临死仍呼天要亡我，不知反省，简直是搞笑。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在项羽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项羽的失败有其必然的性格上的弱点。

1. 项羽少年得志，从没受过挫折教育，这是他最大的性格弱点。不啃接受失败，唯一一次失败就自刎了。反观刘邦简直是个职业跑男，一直被项羽撵得到处跑，屡败屡战。
2. 项羽太过自信，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听不进他人建议。他崇尚暴力破除一切，不擅长计谋，也不信任谋士。连亚父范曾也被弃用。刘邦是一个集团对付项羽一个人啊。
3. 项羽早丧双亲，从小缺乏父爱和母爱，在缺爱环境中长大的孤儿性格是有缺陷的。后来屠城，坑杀军民，烹杀，刘邦所谓宽厚长者的人设都是靠项羽的残暴反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