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不断萎缩的创意和愈发保守的倾向

90年代绝对是好莱坞的黄金时期,一部接一部的大片令人目不暇接,不拘一格的题材层出不穷,从爱情到科幻,从历史到家庭伦理,从战争再到悬疑惊悚,给全球观众大开眼界之余,还在影史上留下许多经典之作。在1997年詹姆斯·卡梅隆的《铁达尼号》横扫全球票房冠军之后,很多人都以为好莱坞已走到了巅峰,没想到紧接着的一年里,继续冒出不少在20多年后依然屹立不倒的经典之作:《拯救大兵瑞恩》《细细的红线》和《美丽人生》。而在1998年还有一部经典不可忽视,尽管它在奥斯卡上备受忽略,在最有实力的原著剧本奖竞争中输给了哈维·韦恩斯坦麾下的《莎翁情史》。这位昔日的电影大亨如今已遭万人唾弃,当年他凭着超级银弹和公关手腕攻陷数项大奖已成为奥斯卡的不光彩的一页,当然这全是后话了。
《楚门的世界》上映至今已成为无数影迷百看不厌的作品,兼具娱乐性和批判性,不论是对电视媒体还是电视迷,以及人性的阴暗面都有辛辣的讽刺。甚至,影片还引申出一种存在主义的哲学观:我们活着的世界究竟是真实还是被操纵的?时至多年后,不少零星的报道爆出,陆续有人患上了“楚门的世界综合症”,患者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出电视节目里的主角。除此之外,这部佳作更延伸出宗教和政治隐喻的联想,诸如上帝是否存在,极权统治下的社会运转模式等等,都让这部成本不高的艺术片在这过去23年来熠熠生辉。

只能归功于这个原创的剧本实在太精彩,这个从一开始就紧紧抓住观众注意力的创意,现已很难在好莱坞的电影里看到了。眼下霸占大银幕的无外乎是漫威超级英雄片,或者是飞车爆破特技的庞大架势,这种以小见大的中等制作文艺片基本流失了市场。经过了去年的疫情,好莱坞在电影的创意程度上更有所打折,今年暑期爆米花影片《失控玩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影片的原始创意来自刚提到的《楚门的世界》,剧本将原本的真人男主角换成了网络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NPC)。这种改动更符合当下网络时代年轻观众的口味,值得肯定。
遗憾地,编剧显然没在这个角色上深挖下去,这个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角色大有文章可做。然而,伴随着他不断觉醒的过程,创作者收起了太多尖锐的批判意味,尽管主线仍然保留着对资本财团的常规蔑视,以及在虚拟世界里戏谑着美国当下种种社会问题(枪支、暴力、言论),但最终无法抵达《楚门的世界》对命运的思考与制度的反抗这种高度,而是选择直奔好莱坞的爱情套路。更无趣的是,这个大团圆的结局毫无想象力可言,愈发保守的倾向已成为了好莱坞近年来的软肋。

前半段对虚拟游戏世界的刻画有多精彩,足可衬托出后半段的烂俗套路有多无聊。相比起眼花缭乱的玩家模式、真实/虚拟两重世界的角色互动,后半段不惜出动到各种经典漫改人物和道具,一锅乱炖的手法或许只为吸引年轻观众的注意力,却无意中泄露出迪士尼的财大气粗与创作者的敷衍偷懒。
当然,细心的观众仍能在这里找到不少呼应《楚门的世界》的镜头设计,诸如主人公每天起床千篇一律的动作表情,以及在海边发现世界真相的场景。这些致敬的细节兴许还能给资深影迷带来所剩无几的惊喜。此前凭借《死侍》一举成名的加拿大男星瑞恩·雷诺兹以其三寸不烂之舌的俏皮风格给这部爆米花大片撑足门面。巧合的是,当年《楚门的世界》找来当时如日中天的“谐星”金·凯瑞出演,却一反无厘头喜剧的风格,让观众刮目相看。至于雷诺兹能否像他的加拿大同乡在演艺生涯中更上一层路,还有待观望。
影片里游戏公司的反派老板(演技浮夸的塔伊加·维迪提)不惜毁掉这个人见人爱的NPC角色,以维持新一季的游戏能顺利上市。资本家的本性如此,在丰厚的金钱利益面前,宁可埋没一个好创意,也不放过一棵摇钱树。据说迪斯尼准备开拍《失控玩家》的续集了,没想到看来看去,这才是影片最讽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