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土

传为“医圣”孙思邈所作的《孙真人海上方》，收集了民间常用验方100多副。其中的“第一方”，是治常见的“暑月伤热”。 方云：途中大暑最堪怜，急取车轮土五钱，盏内澄清汤服尽，身轻体健即安然。 这看起来不过就是一民间巫方。不过，若你细思此巫方的奥秘，其“巫术”也并没啥神奇的：人在奔波劳累的途中，要停下车才能取车轮土吧；车轮土最脏，你只好耐心地等水澄清才喝得下去吧。中暑晕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歇一歇，喝口水，就会好。 孙思邈在道家中地位崇高，被尊为悟道真人，此方列作《海上方》第一方，也许自有其深意。人生正如行旅，途中大暑最堪怜，奔波中的失调，也许正是万病之源。而那原本就采自民间的土方，其实就是让你歇一歇，清清心，恢复自己本来的元气。但是，人们有时就是会忘了这个简单的道理。不过，一般提醒一下，大家也会明白点。比如1962年，有一首歌《马儿啊你慢些走》唱红了全中国，就这理。 有人考证，《孙真人海上方》其实并非是孙思邈原作，而是后人伪托孙思邈之名整理收集的。这也许说明，悟道真人并非只有孙思邈一人。不管怎样，归根到底，这些土方是来自民间。而且，也并非只有道家真人懂此道理。法国藏学家大卫·妮尔在她的名著《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中，记述了一段旁观西藏喇嘛“驱魔”的亲身经历，就和《海上方》中所记的“车轮土”之理异曲同工。 年过半百的大卫·妮尔，拿锅底灰涂黑了脸，化妆成朝圣的藏人，由其义子庸登活佛陪同，穿越西藏腹地想混进当时还未对外国人开放的圣城拉萨。途中，遇到一群朝圣的藏民同行。这群人中有个女孩脚烂了，但虔诚朝圣的牧民们却不明白这是女孩体质弱跟不上他们，认定是女孩身上有“邪魔”作祟。当时问题很棘手：带着这个烂脚女孩，病势无疑会越来越严重，他们的朝圣之旅可能因此也要泡汤；而如果把女孩在无人烟的雪山或丛林的半途中扔下，她就必死无疑。 于是，法国老太太的活佛干儿子被请求来做法事“驱魔”。庸登喇嘛答应了，他对着女孩念了会经咒后，就表示看到了那个“邪魔”，还向朝圣者们描述那是个很大的“魔”。喇嘛传授的“驱魔”方法是：让这些朝圣者在接下来的旅程中，遇上第一个玛尼堆就须停下来，找个盆用温水将女孩的脚浸泡一些时辰，水盆里要掺上一点伟大的桑耶寺（西藏第一座佛教寺院）里的“具有法力”的泥土。最重要的是：泡完脚后，还要把吸附了“邪魔”魂魄的土仔细滤出，严格按一些烦琐的程序到远处深埋。庸登喇嘛叮嘱：如果“驱魔”不成功，女孩的烂脚并没有好转，那一定是你们做得不认真，在什么小细节上做错了，遇上下一个玛尼堆（一般朝圣途中天天都会遇上），要更仔细地按程序再做一遍，这样坚持下去，再厉害的“魔”也一定能驱除。 大卫·妮尔在书中记道：当时她坐在正在念经的庸登喇嘛身旁，亲眼见到她这位义子趁大家跟着专心念经时，偷偷随手在地上抓了把土，然后假装是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对那些坚信肯定有“邪魔”的朝圣者们说：“作为喇嘛，我恰好能为你们提供这把伟大的桑耶寺里的土。” 看这些故事，让我钦佩那些“悟道真人”和“活佛”的智慧。 2013-03-25

大卫·妮尔和庸登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