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十九）| 长篇科幻连载

前情提要

柏拉图叹了一口气，今晚叹气的次数比之前的每一天加起来都多。被殴打的痛感泛了上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被盖迪老爹的手下揍过了。一定是在做梦的时候，他想。灯却突然黑了，房间里一片黑暗，唯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微微反射着光。那光在现实中很是薄弱，但在梦中却很是耀眼。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无形者|生于1994，作品集中探讨真实的界限和生命的虚无。小说《尼伯龙根之歌》获未来科幻大师三等奖。

树上的柏拉图

第十九章 你被捕了

全文约2900字，预计阅读时间5分钟

那张脸就是眼前这张脸。他睁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尽管黯淡的光线模糊了她的细节但他的视线仍能沿着她的眼她的唇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锁骨她的乳房她的小腹她的肚脐眼和一小丛黑色的耻毛一路下滑最终慢慢看见生命的欢欣他感受到一股热力确信有一股暖流贯通全身喜悦地察觉到那静默燃烧的火焰在两人的体内越烧越旺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勃起那种充血的感觉丝毫不像镜像世界那般糟糕反而在心中留下一阵生命力流动的涟漪他看见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微笑像是为自己唤醒了野兽而感到欣喜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想坐下去不知何时已汗涔涔的修长大腿试图往下滑落但他伸手兜住了她的臀部有那么一刻星期六男爵对待那些女子的画面像电影一样闪回他的双手不自觉沿着她的胸脯往上爬直至紧紧掐住她的喉咙充血的生殖器兴奋得像是要爆开了他能听见她在他的手下惊声尖叫漂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无光弥漫着窒息的痛苦这使得他愈发兴奋了下身硬得厉害在温暖的包裹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愉她用膝盖顶了出去他一时不慎翻滚到床沿茫然地看见她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她问他吓了一跳松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突然扇了他一巴掌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全无先前的媚态他嗫嚅着说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又扇了他一巴掌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这一次眼中却有了戏谑的光他的手不听使唤地扇了回去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船上的那些时光无聊日子里的无聊游戏他曾和十二岁的雏妓玩过这样的游戏简单的猜拳决定输赢双方的脸颊总是红扑扑的如此奇怪的游戏几乎是他们在船上度过的唯一欢乐时光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末日到来前的某日如此相似他低声问她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个游戏她却把狡黠的双眼弯成月牙笑吟吟地说你把这称作游戏不那不是游戏我把它视作有必要的调情手段真奇怪你戴着两副面具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当我揭下其中一面另一面就出现了于是我把这一面也摘掉之前我揭下的那一面又出现在第二张面具下面我是喜欢你的打从心底里的你真招人喜欢我也招人喜欢瞧我们像动物一样爱抚和亲热巴不得把身体融进彼此享受甜蜜的野兽般的乐事好以此共同走向那个没有思想没有言语只有欢愉的神秘国度他听了她的话内心突然被一种柔情蜜意占据仿佛交欢是一桩神圣的使命嘴里的唾液也像吃了蜜一样甜然后他感受到一种冲动便冲动地说也许我们该在一起她怔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低柔地说你在说笑你一定是在说笑你真是个傻子难道你从没见过好东西吗你看到了什么东西是好的就以为那东西就是唯一无二了吗你应该多见见其他女人就不会为了哄女孩子开心而说出这样荒唐的甜言蜜语他摇了摇头说自己是认真他说你或许会觉得我是因为你的眼睛跟忒休斯之船上的那个女孩很像才这么说当然也或许不会但不管你怎么想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是发自内心这么说她咬着下唇直至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才拉起了他的手动容地说或许吧或许或许你是认真的但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该对女孩子承诺那些你做不到的事我只是一个妓女这里是母系氏族你的话语没有力量必须得听从夫人的意见况且我们也从不了解彼此他听了她的话品位这一切回顾这一切思索这一切突然觉得她挺可怜的自己也有些可怜他说夫人走之前已经替我们关上门了我想这就是夫人的意思于是她竖起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却颇具天赋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那只手指心中同时也为这不受控制的生命冲动而感到迷茫几乎是本能作了祟舌头完全不听使唤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做只是被一股巨大的不知名的力量召唤着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指笑着说了一句淘气然后她说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像半个还魂尸毫无个性没有太多情绪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但更多时候我更想怜爱你所以他们又一次抱在一起亲吻在一起像是被胶水黏住了她绽放了他舌尖的味蕾他抚慰了她胸脯的蓓蕾她满足了他的好奇和渴慕他填充了她的孤独和空虚许久许久之后他们恋恋不舍地分开舔了舔湿润的嘴唇都去摸对方的脸庞他温柔地说现在我有情绪了生命的冲动在我的下半身积聚我曾亲尝无边无际的痛苦如今余下的只是漠然我曾感受到喜悦和哀伤情感像泰山压顶一样轰然砸下化作碎石沉淀于心我们还可以继续吗我们应该继续希望刚才没伤害到你于是她吃吃笑了起来说不你当然没伤害到我但这一次你得听我的指引所以他们又翻个身他匍匐在她的身上眼眶里飘出干渴的目光不由自主躬起脊背躁动不安的生命力像标枪一样钉了进去在紧密结合的那一刻那火焰吞噬了一切两性间的欢愉在这一瞬似乎是人世间最有价值的事物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生命和死亡也被抛之脑后他死死抱紧她的后备像是被完全迷住了直至许久之后喷射出生命的欣喜他是多么的满足啊多么奇怪的感觉待到思想隐没他突然间不知痛苦为何物了也回忆不起噩梦中的恐惧但他在幸福之余也确有一种悲伤内心感到一股可怕的无法填满的巨大空虚也许是因为欢愉短暂而幸福易逝在下一瞬间注定跌入深渊他察觉到花的盛放和叶的凋零生命在这庞大的黑暗面前无能为力即使是最高的音符在下一秒也将消减即使是最极致的欢愉也会在某一刻休止他能做的只是仅仅抱住怀里那具无瑕的胴体既幸福又悲伤既满足又虚无汹涌的春天的浪潮啊那些梦那些面孔那些闪动的幻影曾经都那么美如今却如枯枝败叶被湍急的水流撕碎他行走在海边的废墟沙堡由记忆的材料所砌十二岁的雏妓被涨潮的海水冲上了岸死去的女孩的眼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那张脸和那些记忆像闪回一样出现了一瞬叠加在现实之上死去的女孩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大海走去走向海平线尽头的落日暴风骤雨般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内心转瞬间平息下来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飞得比升空的火箭还快世间再没有任何噩梦能让他收起双翼他的心像是解脱了像是圆满了像是鸟儿挣破笼锁振翅高飞他飞过视界线飞过地平线飞过晨昏线飞过一整个世界一直朝着浩瀚无垠的真空飞去直至把他固定在地上的地心引力在冰冷遥远的外太空失了效但他仍未停止高飞他抱着怀里这条湿滑的鱼飞过了金星飞过了水星飞到黑暗真空中熊熊燃烧的大火球里去试着正视这场大火试着想象火焰也在心中燃烧想象所有好的不好的事都被火烧掉了。他焚烧了过去，让死去的在心中又死了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对自己说。

但一大早，当他回到住的公寓，猫不在家，电视亮着，不知道在播放什么节目。一张电视里的脸对着镜头说：“你好，孩子，我想，咱们是时候聊一聊了。”他关掉电视，在桌上发现一张照片，不知是谁送来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风信子的香味，甜得发腻，令人目眩。他神色凝重地捏着相纸，照片背面写着“天照参上”，正面是一具被海水冲上岸的尸体——一群警察站在海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在肩膀与肩膀的缝隙中，十二岁的雏妓像搁浅的白海豚一样在淤泥间沉睡，那些死去了的焚烧了的因着回忆的涌现似乎又有所复苏。他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重要的不是他需要她，而是他想要被她需要。

电话在这时响了。照片从他的指尖掉落，半空中飘了几下，滑进黑漆漆的床下消失不见。电视又自己亮了起来。他趴在地上，伸手去抓，耳边听见风的声音，指尖触碰到某种冰冷的硬物，眼睛仿佛也看见有好几道人影躲在床底，冲着他无声地微笑。他缓缓起身，天花板上跳下一个人，门后、衣橱里也各自闪出人影。“警察，”其中一人说，“你被捕了。”

※预告：接下来，故事视角将进入《生命之书Ex》篇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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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新世纪福音战士》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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