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聊天吧
跟我跳舞吧洛丽塔——十几年前,在表姐的mp3上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被惊艳到了。不过下一句歌词是啥,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是2009年的五月,我大四,快毕业了,整天没课,就去陪表姐到驾校学开车。
记得她那个mp3,是苹果的,长方形,主要是当时觉得音质特好,那个型号应该叫nano吧,单词具体怎么拼,我也记不得了。
其实呢,当时的我不怎么听流行歌,也没有mp3,反正就觉得当时那声音很了不得了……一年之后,大概是2010年的冬天,我也去苹果专卖店买了个mp3,不过表姐那款当时要一千多,带一个屏幕,可以看见歌名和播放进度。我不舍的多花钱,买了个缩水版,三百多,就一个小方块儿,连屏幕都没。这款叫suffer,我也是根据读音拼的,具体怎么拼,早忘了。反正感觉声音也没有表姐的好。就是极简主义的风格,挺酷。
“我们一样吧洛丽塔,对孤单习惯了”……
我在这儿跟你聊天,也不是因为孤单,也不是因为寂寞……总觉得一个男的说自己寂寞,是件变态的事。所以我想说我是无聊。就像大学时,寝室里就行的一句顺口溜——白天没鸟事,晚上鸟没事——这是说和尚的;对应的下联是:白天空洞洞,晚上洞空空——这是说尼姑的……和尚见尼姑,说出上联,然后尼姑就对出下联,然后他们就……那时候我们那方面确实挺压抑,在那个军校里,没啥女生……
关于孤独和寂寞,我又想起我初中的英语老师,她给我们讲alone和lonely的情景……I am alone,but I don't feel lonely……她当时给我们的例句就是这个。孤单和寂寞,一个是客观情况,一个是主观感受——她这么解释。
多年以后,二十年以后,我仍然记得她讲的那些个“知识点”,虽然这些对我的工作没有任何意义。
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说我们,说我们把他教的知识又通通还给他了,意思是他上课讲过,考试我们照样不会。嗨,还就还吧,还总比不还好,像我这样借了老师的知识,二十年还不还的人,心里也挺辛苦的。早借早还,再借不难嘛……
我想到那个英语老师,就这个,讲孤单和寂寞的。她从初一教到我们毕业。她是一个温柔的,三年中不记得她发过火,也没有批评过谁。我记得她的样子和声音,却从来也不知道她的年龄,从来。她最爱穿一件暗红色的连衣裙……有比较痞的同学,爱叫她“小娘们儿”……可怜的,估计也成了初中时的我们的性幻想对象了。我们那时候常议论的事儿就是某某的鸡巴勃起时的长度,某某的鸡巴上毛有多长……甚至有一次听说高翔同学上课“手淫”,讲述者叫李晓光,他说的津津有味,神乎其神,眉飞色舞。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手淫”这种词,用的都是更直接的,比如——搓自己鸡巴……还是上课的时候,反正我是不信的,他同桌还是女生。并且据李晓光说他同桌也看见了……李晓光还说,高翔的鸡巴有那么长——跟驴似的……
我想起高翔,他也挺好玩的,长得挺好玩的。其实我所有的初中同学,几乎一毕业就再没见过,高中同学更是,大学同学偶尔还联系,这也是有原因的……
不过不联系,想起他们来,反而觉得更真实,更值得玩味,像包浆了的老玩意儿。就像高翔吧,我虽然没见看过他的鸡巴,不过我当时觉得他这个人有意思……可能主要是他学习不好,却有时能解出几道难解的数学题。而且他长得样子也有点怪,身体瘦,脸长,可以说是尖嘴猴腮,其实五官不太端正,有点像老鼠,或者像朱元璋。对想起来了,有个电影,《邪不压正》,里面不是有服那谁的祖宗的画像吗,就跟那画像上的人神似。没看过的可以看看……
主要是高翔这人有点傲,有点邪,有点怪,符合了当年的我对天才的幻想。我曾经想接近他,跟他交朋友,可惜他目中无人,不怎么理我。
我当时就崇拜数学天才,科学家啥的,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电影频道放的,是讲贝尔发明电话的故事。我记得那些电磁线圈啥的,还有他的实验室,在我眼里就像中世纪炼金术的那套东西……我小时候就不好好学习,净喜欢看那些科技类的书,还有电影,喜欢拆机械,手表啥的。其实想想这类人的精神本质,在我们汉族人的传统里,全是搞邪门歪道。真的,我说的是精神传统。就是社会上人的精神传统,我们一直是排挤这种的。其实西方也排挤,只不过这种人偶尔有用,大家就利用他一下,给他点好处,然后再把他送上祭坛或者火刑架……
在我们这儿,读书做官是正途,考公务员是正途,其它都是败家子儿。
我们年级,还有个我更崇拜的,可惜不是一个班,他叫周闻周,他的人长像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坏,也是鞋拔子脸,跟高翔一样,不过他的五官没高翔那么邪,带个眼镜,有点书生气。他参加数学竞赛,获过奖。初二的一次文艺汇演,他拉手风琴,拉《土耳其进行曲》……其实我不认识他,我见过他几回,是因为我的朋友孙浩谦,跟他是小学同学。
而我跟孙浩谦好,又是因为电脑游戏,如果聊起当时打游戏的事,又可以长篇大论一通。不过想想,那时候大家,我们这些沉迷游戏的少年,经历也都大同小异,也就不想聊了。游戏现在是没心情打了,这不是个好现象。我真想自己还能沉迷于游戏啊,这样就不用跟你在这儿聊天了。兴趣的丧失让我感到害怕,甚至恐惧,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会厌世的。我有时觉得自己生活下去的欲望不多了。像我,向来是不愿按周围人的活法去活的,可惜现在,被家人所牵挂,又不得不按周围人的活法去活。结果是,身在单位心在山。按我前女友的说法,我就是想去当个隐士……实际呢,我也不知道。
在单位,我是怎么混的呢?瞎混呗,一般到办公室就是抄党史,因为没啥可干的。我刚被流放到荥阳局时,几乎谁都不理,工作生活穿衣打扮都邋邋遢遢,就跟那时候上山下乡的知情那么颓废……以至于办公室的大姐实在看不过去,催我快去理发,并且买几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一下。说了我几次,我终于理了一次发,新衣服是没买,懒得买,也不想打扮。现在那大姐退休了,我也还是穿那一身十年前的衣服。我的有些衣服是穿烂了之后打过补丁的,我对旧东西有感情,舍不得扔。我穿烂的那些衣服,都是穿着特别舒服的,我曾经穿着它们爬山涉水,穿过森林,风吹雨打,穿着它们干木工活……
对了,等过一阵,天气干燥一些,我那些木头里的水分蒸发了,我就继续干木工活了。得等刮两场大风才行。今年不正常,雨水多,湿度大,干活的话,怕木头变形。
我师傅就是,前几年孩子买了新房,自己做家具,买了好多实木木板,杉木,橡胶木。同楼的人家都是买的成品家具,他看不上那些买的,就自己做。自己一个人啊,也不找帮手,他信不过别人的手艺。开锯,下料,刨,粘,钉,修,打磨,上漆……结果全楼都干完了,就剩他自己。别人都住进来了,投诉他干活扰民,他一急,板子刚买来,没风干就干。他也知道这样不行,就在板子后面钉加强筋,而且好多地方是两张板子粘成一张厚的,就让它们纹路垂直嘛,防止变形。结果到了冬天,风一吹,天一干,新做的家具啪啪响——是木头开裂的声音……
是,我是在那儿,可他从来不让我帮他干活,也不是从来,是很少,他是让我学基础的手工木工。推刨子,拉手工锯,用凿子打隼眼,用木锉修形状之类。他在旁边一边干他的家具,一边纠正我。我推刨子,拉锯的时候,他说:我眼不用看,就凭听你推刨子的声音,就知道你干的咋样……他脾气很暴躁,有时差点儿要动手打我……而且他还喝酒,干活累了,就坐凳子上和两口,抽烟,顺便跟我聊会儿。门经常开着,邻居来,来者不拒,有时让他帮忙做活,只要是小活,也不要钱……邻居也都敬佩他,我主要是怕他。从他那儿出来也好多年了,想起他来,就是怕。他人缘很好,说话幽默,可有的邻居说他像个火药桶,危险品……
他应该就算那种老派作风的木工了,我想。在他那儿推刨子,累的不行,精神上也紧张,就跟旁边放个火药桶似的。可一出了门儿,走在路上,就觉得浑身又轻松又愉快,心里还充实。那时候我每个周末都去他家,那是2018年,之后出来,也一次没去找过他。按说这样是不对的,不知道感恩,可是我想起他就怕的厉害。他是喝酒喝的厉害,他说他不喝酒就干不了活,手抖……我爸说他这是酒精成瘾。他比我爸还大一岁,是个挺特别的人,也是叛逆,不走寻常路的人。
不过他敢闯敢拼,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他出身干部家庭,他父亲是当年新华第一印刷厂的厂长。那时候,一个厂就像一个小国家,有学校,医院,幼儿园,居民区。厂里的居民跟外面接触的少,都是跟自己厂里的人比。我师傅到现在也是这样,说话之间不经意就表现出来,经常说:在新华一厂怎么怎么样啥的……可能在他们意识深处,新华一厂就是整个世界。
郑州新华第一印刷厂,老郑州人知道它的位置,离花园路丹尼斯不远,那儿现在是商业区。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建了新厂区,不过老厂区的围墙特别高,比我家附近戒毒所的围墙都高。在外面,路上,勉强能看见里面的厂房,墙面是翻新过,厂房应该是老的。那时候刚建国,从上海,南方那些大城市,移民过来好些工人,技术人员,支援我们这边。师傅说,那些上海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北方来的。去上海人家里做客,他们家里家具讲究的很,做工精细,用料是南方的红木,不像北方人的,用的都是松木,榆木,最多是水曲柳,做工粗笨。所以人家南方人看不起我们,他说。他从小要强,非得超过南方人,上海人,就开始自学木工。那时候他九岁。他经常等晚上大人睡了,研究自己家床,桌子,柜子,后来就拆。家人知道了就打。在传统汉族人心里,小孩儿喜欢做木工可不是啥好事,那可是下九流,读书做官才是正道……他父亲就打,他们老家山东的,估计打的更厉害。可师傅越打越叛逆,继续偷学木工。后来就开始给家人做家具,床,柜子啥的。大人看他还有两下子,也就默许了。
师傅学习不行,他根本就不想上学,他父亲挨着他读完高中,那时正好是七十年代,学校也不上课,后来他就去下乡,继续在生产队干木工。他主要是自学,自己摸索,然后看别人干,偷师学艺。他给我讲过一些他在农村的事。不多。
反正不知道为啥,到了八十年代,他还在开封的农村混着,那时候一般知青不是都返程了嘛……反正后来他又去开封工艺美术学院上夜校,他画画也不错,后来去美国,也是靠画画。
他说,有一次在开封的农村晃荡,看见墙根儿扔着个烂树根。他当时觉得这树根儿有点意思,有点一见钟情,不过,看了半天,也想不出能做个啥,感觉还是没用,想搬回去吧,又大又沉,算了……就走了。
后来,他没事儿,想去黑龙江转转,就坐火车去哈尔滨了。火车晃荡着,突然把他的灵感给晃荡出来了,他想到那个老树根像啥了,就跟所有灵感一样……你要爱看啥科学家艺术家传记啥的,就知道了,往往就那么一瞬间,顿悟了——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他说,跟我说,他想起来了,那树根中间凹陷下去,周围一圈是平的,像个池塘,旁边有个树瘤疙瘩,像个老头,在池塘钓鱼……神似……他东北也不去了,立马下车,买了返程票,又回去,到村里,花十块大洋把那树根买回家,加工,上漆,成啦!
后来呢?我问。
后来,他说,后来他做生意,开服装厂嘛,免不了求领导办事,后来一次饭局上,他把那树根工艺品送了当时工商局的局长了……现在想想,后悔啦……
九十年代,师傅开过服装厂,家具厂,赚了好多钱,大概有上百万吧。那时候有钱啊,他喜欢狗,养狗,又生小狗,家里最后养着二十多只狗,有钱嘛。当时就行日本进口摩托车,本田二五零,买几辆。儿子也不喝水,从不喝自来水,都是把可口可乐当水喝……新华一厂第一个买商品房的,还是他……
后来败就败在女人上,老婆跟自己不一心,家从内部瓦解——红颜祸水啊,他说,以后你找老婆,千万别光图漂亮,他经常教导我。
后来,他家也不愿回了,再后来,干脆远走高飞,另起炉灶,一张机票去了美国。那时他啥都就给老婆孩子了,身上就带了几千块钱。而且英语一句不会说……
他就在美国干了十年木工,给一个从中国来的老板打工,老板在国内是大学老师,后来辞职到美国做室内装修……钱也赚过,不是寄回家,就是花了。师傅是不存钱的人。后来,他说,十年之后,母亲年纪大了,神志不清,需要人照顾,就回来了……他跟家人,亲戚,社会,抗争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家人身边……
不过,他回来,孩子也不认他,老婆也瘫痪在床——报应——他说……如今他除了两套房,也不剩啥了……他说他怀念在美国的日子,还想回去,以后还想回去美国,国内不是说的,你去美国看看就知道了,去了谁还回来,都是混不下去了……
总之从自然环境到社会人情,他经常给我讲那里有多好,国内这些媒体,天天给老百姓洗脑啥的,净忽悠老百姓,都是被上面控制的……
总之总之,给我说过他在那边的好多事,说我放假可以去美国看看,那样我的人生观,性格会大变……
嗨,感觉扯远了,本来想聊那个教我们孤单跟寂寞的区别的英语老师的。结果啥也没聊成,啥也没说,净瞎扯淡了。最近没开始干活,还算闲,有空再聊吧,没空去球,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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