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一根橡皮筋
今日的情绪崩溃来自于丢掉了一根皮筋,是我来这里之后丢掉的第一件物品。它是路边能随便买到的那种,最普通的黑色橡皮绳挂着两个灰蓝色塑料小球,我有两根一模一样的。
我来这里之前把头发剪到勉强能扎的长度,所以它最近就常常松开,几次在地铁站或在图书馆,我突然转身蹲下开始搜寻。那时候我就预感到它丢失的危险,可是在这里需要我担心的东西有很多。
今天或许是太专注于辨认公交站的方向,等我意识到它消失时,我已经坐在公交车上。车子刚启动的一段沿着我们走来的方向往回开,再看到刚刚熟悉的街景,我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在下一站下车去寻找它。可是这里是伦敦不是上海,我只在有限范围内谨慎地活动。
在这里,我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去,超市、地铁站、学校,跟舍友相约博物馆或者公园和大街。可我其实并不能自由地出门,每一次出发都必须计划,有同行者,或者向谁报告我的行踪。我可以闲逛,但这种闲逛也必须规定好起点终点以及需要的时间。当时在公交车上的我,看到夕阳照映出天空的粉紫色,我按计划内可以拿出相机或手机拍照或欣赏,但这也说明天快黑了,我不能中途下车回头去找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它确实无关紧要,不珍贵也不美丽,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能说出来的特殊意义,我甚至都忘记是怎样得到它们的。我只是觉得它的生命不该就此结束,它还可以用很久,因为我对发饰没有什么要求,没有断掉就该一直用下去。
我按照惯性麻木地继续这一天,回到寝室,用冰箱里的食材凑出一顿晚饭,吃完,然后摊着浏览社交网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我总会想到这根皮筋。我从相机里导出今天的照片,看到下午四点时我把它拿在手里,散开头发为了拍照。这是伦敦城边的一座小山,在我的认知里这只能算是一个草坡,但这里人叫它Hill,因为爬上去能看到全城。我想到下午会去公园是因为上午M鸽了我,而周日理应出门,于是我在两点约了一个舍友,在三点出了门。
我厌倦了这种环环相扣,这不算是生活。但这也不怪谁的限制,只是我在这里天黑就会恐惧,白天走在路上也常常不安,钱包、信用卡、手机,新冠疫情和我自己。我被迫比较事情的重要性,且要说服一个客观冷静的自己,因此有些事变得太好权衡,一根无关紧要的皮筋和天黑时留在不熟悉的街区,我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