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坊摘星录(九):持徕卡胶片机的他与镜头中的我
摄影师小雒
我和摄影师小雒相识于豆瓣,相识的机缘是我访古时拍摄的建筑和古迹引起了他的兴趣,我对小雒的作品也同样感兴趣,准确说是志趣相投。我们从豆邮聊起,直到加微信,在现实中见面,他态度谦和,诚恳礼貌,有点像日本电影中的武士,含蓄内敛又不失积极的情绪,能够感受到他对于古迹和历史文化的热爱。
相约见面前,我们自报上班地点,没想到小雒上班的地方就在我的隔壁,直线距离不足百米,这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当天中午就约在附近见面。
初见小雒,才知他的本行是城市规划师。记得那天,他戴着眼镜,个头比我高出大半头,穿着宽松,话不多,吃饭时认真听我讲访古的经历。他对我很是尊重,我并不在意这些,想来他对我的尊重,是我痴长他六岁和虔诚学习的态度。
小雒对于摄影和艺术,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对自己有清晰的要求。那一次小聚相谈甚欢,我们就此结下了友谊。
自此之后,我开始更加关注他的豆瓣,浏览每一个相册。他的摄影作品并不是极具视觉冲击力,而是犹如晨雾朝阳,柔光慢慢浸入。小雒所拍摄的人像不是单纯突出个体,而是融入环境,在空间的维度上达成一种平衡,可以感受到作品的透气性和情绪的蔓延。
可能是小雒的职业使然,他所拍摄的当代和古代建筑都相当精彩,他镜头下的西安,大气时尚却不浮躁,甚至有种平和安定的氛围。他的街拍也毫不逊色,颇有日本摄影师土门拳的味道。小雒的摄影作品如同他本人,没有过分的侵略性,平静中闪耀着对于喜爱事物的热忱与思考。这种内在的强大能量是我所倾佩的。
送给自己的礼物
今年,我已过而立四载,之前从未给自己送过礼物,不知是何缘由,突然想给自己拍套照片。我其实不爱照相,个子不高,面部一对八字眉,形象也一般。可能基于这些原因,我从小到大没有很好的照片。如今想弥补这个遗憾,决定给自己留个纪念,在生日来临之际,拍一组自己满意的照片,反映本真的我,记录当下真实的状态,不多作修饰,不摆弄做作。
关于由谁来操刀,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小雒,提出请求后,他欣然同意。按照小雒的构想,我不必刻意造型,平常穿着就可以,拍摄的场景则必须是令我印象深刻、可以打动我的地方,拍摄时也不必刻意摆造型,他个人尽量不介入被拍摄者的状态,所有都围绕本真、自然、随性创作。小雒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由于我和小雒都有本职工作,来回碰了三次时间,最终确定于10月16日拍摄。
拍摄前的准备
拍摄临近,我选择了四处场景,我的书房、建国路、汉帝陵、唐陵。服装方面,我选择平时出门上班的衣服,因为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穿着偏正式的服装,我不希望镜头前和现实中的自己有过分撕裂感。按照小雒的话说,本真就是返璞归真,面对真实的自己。
小雒用的相机型号是Leica MP ,彩卷型号是kodak portra400,黑白卷型号是ilford HP5 400。设备上的知识,我不了解,大家感兴趣可以豆邮小雒咨询。
10月16日,天气多云转晴,由于前几日一直下雨,我担心影响当天拍摄效果,还好天公作美。我和小雒约在我家门口见面,他只背了一个小包,设备简单。到了我家,简单的寒暄后立刻开工。
我的书房
这间面积不大的书房我用了七年,透过书房的窗户可以看到高楼群中的小雁塔,一种古代与现代的叠加感。
这几年,我养成了用手机写文章的习惯,正襟危坐在书房内码字少之又少,不过每次修改稿子,还是会在书房中进行。这里算是我的自留地,让我与外界隔绝,书房中的书籍、唱片、乐器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让我畅享放空。用小雒的话说,书房是主人一部分人格的体现。


建国路
我年幼时期的家,位于西安市建国路十一道巷内的家属院,这里最为深刻的记忆是和爷爷生活的岁月。2020年疫情肆虐,爷爷离别,我再也没有回到过家属院。
这次回去,家属院已经过旧房改造,院内的环境大变样,除了格局之外,找不到过去的痕迹。走到家楼下,感觉老人逝去后,我已经是这所院子的过往局外人。

漫步于建国路,路过我的小学、中学、张学良公馆以及孕育多名优秀作家的陕西省作协。我向小雒介绍街巷的历史和童年上学时的趣事。我们从三道巷走到九道巷,这片区域是我儿时活动最多的地方。
街巷的变化不大,那些一起在街巷中玩闹的同学大部分已失去联系。即使稍有联系,也是躺在微信不说一句话,主要不知从何说起,保持着熟悉又陌生的距离感。

顺陵
2014年,我第一次看到唐陵石刻,其震撼力促使我走遍了所有唐代帝陵,我和这些石刻有不可分割的勾连。顺陵是武则天母亲杨氏的陵墓,现已改为公园,来此游人很多。由于距离咸阳机场较近,飞机频频从顺陵上空飞过,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天气晴朗时可看清飞机上航空公司的标志。
我们到达顺陵,天气由阴转为晴。我和小雒聊唐陵的布局,探讨各个时期石刻的不同,互相推荐书籍和摄影集,也会聊到各自喜欢的音乐。这些石刻我们永远看不够,寄托着对于唐文化的向往和眷恋。


兴宁陵
结束了顺陵的拍摄,见时间尚早,又去了李昞的兴宁陵。李昞是唐高祖李渊的父亲,去世于北周建德元年。李昞是一位性格温和的人,他不会想到儿子李渊会夺取天下,并以唐国公爵位命名国号, 追封他为元皇帝,上庙号为世祖。随后,宁静的往生被子孙为其扩建阴宅所打扰。
记得七年前的一个午后,我来到兴宁陵。记着那天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微风吹拂着麦子发出飒飒声,麦浪之中的兴宁陵石刻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漂亮,周围的环境通透至细微的动静都能刺激到感官,环境和人的精神共鸣,大概如此,真有种与天地共呼吸的感觉。
这次来兴宁陵,神道上已经种满果树,空旷感消失,石刻和封土被树木遮挡。空间的变化已经无法一窥陵墓的布局。访古要趁早,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赵王如意墓
这次拍摄计划原有汉高祖的长陵,但由于长陵和其他汉陵周围均设置了铁丝网,无法登上封土,我们放弃了这项计划。幸运的是我们赴兴宁陵的途中,看到了公路旁未被铁丝网包围的赵王如意墓。这座墓的主人是汉高祖刘邦的第三子刘如意,属安陵陪葬墓。我们离开兴宁陵,来到赵王如意墓并攀登上封土。
刘如意的母亲是戚夫人。因母亲得宠,刘邦想要立他为太子,由于吕后和大臣们的反对才打消念头。刘邦死后,惠帝即位,吕后派人毒死了年仅十一岁的刘如意。刘如意的经历,在中国古代的政治斗争中并不稀奇,权力斗争的残酷始终伴随着我们的历史。刘如意的封土上遍布狗尾草,随风吹起,有种怀古苍茫之感。
我对小雒说:“每次寻访帝陵,总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些历史上留名的人,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如此,有的连封土都不知所踪,我们那些所谓的烦恼,真如鸿毛一般。”
“这样会不会有些消极?”小雒问道。
我回答:“我们已经很认真的生活了,但是人生并非每次按照理想的规划前行。当然,我们还是要披荆斩棘面对各类困难,如果无法获得,我们也不必过分悲喜,生活就是如此吧。”
我沉默片刻,看着苍茫的五陵原说到:“我用文字记录生活,而你拿起相机拍摄喜欢的题材,起码这两件事,我们可以掌握,或许未来放在案头的是我们合作的书,这种宽慰感,一定是幸福的。”
我们对视而笑,目光投向远方......



10月16日,我为小雒拍摄的工作照,感谢他的辛苦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