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原始生命力(二)
它是所有一切中最困难的,因为那轻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成我们存在的一部分。

如果我的魔鬼离开我,
恐怕我的天使也会逃走。
——里尔克

原始生命力常常有其生物学基础,歌德十分了解现代人的原始生命力冲动,这在其《浮士德》中强有力地表现出来。浮士德总是被魔鬼诱惑,回答亚里士多德道:“原始生命力是自然的力量。”但关键问题总是与整体性的崩溃有关:人格中的一种元素完全占据了自我便会使人的行为失调。例如性欲冲动驱使人希望与伴侣进行肉体结合,但如果它控制了整个自我,他就会驱使人朝向不同的方向而建立各种关系,全然不顾其自我,其伴侣,或社会的整体性。卡拉马佐夫有一天晚上与其醉酒的同伴回家的路上,竟与沟壑里的痴呆女发生关系,他这样做就成了谋杀自己的凶手,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具有原始生命力真正本能的艺术家,后来使得这性关系所生的儿子杀死了父亲。
“伊洛斯是魔鬼。”狄俄提玛,这位柏拉图宴饮朋友中的爱的权威说道。原始生命力是与爱欲而不是与这种力比多会性相关联的。当弗洛伊德将爱欲作为力比多的对立面和敌手,也就是说作为对抗死亡本能为生命而战的力量引入时,他使用的这个爱欲就包含了原始生命力。原始生命力与死亡对抗,总是为维护其自身的生命力而战,不接受“七十岁”或其他的寿限。当我们恳求一个身染重病的人不要放弃“战斗”,或当我们悲痛地获悉一位朋友即将死去,因为他放弃了斗争时,我们所知的就是这个原始生命力的力量。原始生命力永远不会接受理性所给的“不”的答案。在这一方面,原始生命力是科技的敌人,它不接受我们像机器人一样遵守的时间,或朝九晚五的时间表,或流水线。

假如原始生命力在创造力方面有特别的表现,我们可以从诗与艺术家身上看到它们。诗人常常能够意识到他们在与原始生命力搏斗,并意识到问题是要从这将自我推向一个新高度的深处克服些什么。威廉.布莱克说:“每位诗人都有魔鬼的一面。”易卜生在送给朋友的《培尔.金特》的扉页上写道:
生是心和灵魂与巨人的搏斗。
写作是对自我的批判。
叶芝说:
在我的内心,魔鬼与诸神,
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战争。
在他的散文中,叶芝更是将原始生命力特别定义为“另一个意志”,他认为这是自我之外的力量,而同时又是其个人存在的力量。以下是我们已提到过的文字的完整引用:
只有当我们看到了或将看到那令我们恐惧的东西,我们才能得到那耀眼的、出人意料的、行为敏捷的漫游者的回报。若不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是人的存在,然而却是作为水与火、喧闹与沉寂的我们的存在的话,我们是发现不了它的。它是所有一切中最困难的,因为那轻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成我们存在的一部分。
这在油画与石雕艺术中更是显而易见,原始生命力与那些艺术家如影随形,而且如果我们所知确定的话,它是艺术家们的创作灵感。科技社会似乎是允许艺术家“召唤原始生命力并与之相伴”的,但如果其他行业的人意欲如此,它便会嫌恶他们了,艺术家是现代人允许自己表现其原始生命力那耿直的、残酷的,和骇人的那一面的人。

事实上,从一方面,艺术可被定义为一种对原始生命力的深邃妥协的特殊方式。毕加索在原始生命力中生活与创作并收获颇丰。其画作《格尔尼卡》表现了被德国空军轰炸的毫无防范的西班牙村庄里支离破碎的男人、女人、儿童和牛,以令人难忘的生动形象展现了其身上的原始生命力——并且以赋予其重要的形式而超越了它。保罗.克里十分清楚他的画作一方面是儿童般的稚拙,而另一方面却表现了其原始生命力力量,并且他的日记中也有过对这种力量的描述。事实上,这种原始生命力在现代艺术运动的意义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只要看20世纪二三十年代超现实主义画作那些十分明显的表达,那些女巫、魔鬼和各种怪诞的形象就十分明显了。在当代抽象艺术画作中,那些明显给人以虚无主义印象的破碎的空间,给人强烈紧张感的色彩,绝望的把握,都以新的艺术表现形式将这原始生命力更细致、更有利地展现出来。
而且我们还注意到,20世纪的西方人对原始艺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无论这艺术是非洲的、中国的还是出自中世纪欧洲的农民之手。从前的画家会直面其原始生命力,就像希罗尼穆斯.博斯和马提奥斯.格吕内瓦尔德,他们似乎是当今许多人想去理解的人,尽管这些画作创作于四百年前,但对我们的需求却有着罕见的、颇为敏锐的实际意义。即使在当代,这些画作也是我们自我诠释的镜子。不难理解,当常规的精神防御体系衰弱并完全崩塌时,原始生命力便在这社会过渡期被释放并表现出来。就像我们今天的艺术家一样,博斯和格吕内瓦尔德也生活和创作在一个混乱时期,那时中世纪将结束,而现代社会尚未开始,人们心理与精神发生着剧变,那确实是一个令像女巫、神汉这些宣称知道如何与魔鬼打交道的人害怕的时代。
(未完... ...)

文 | 【美】罗洛.梅 《爱与意志》
宏梅 梁华 / 译
编辑 | 阿朴
图片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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