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绿江村
鸭绿江在此处迂回地转了一个360度的拐,绕出了一个小小的半岛。岛上就是边境线上与朝鲜隔江相望的小村庄,绿江村。
绿江村最美丽的风景,是6月的油菜花和10月的云海。每当秋高气爽的十月,在日出时分登上村口最高的山头——海拔588米的神仙顶,会看见层层叠叠的乳白色云气在江面上涌动翻滚;一轮红日从云海下升腾而上,满世界一片璀璨金光。
我们碰上了看云海日出的时节,然而昨天半夜噼噼啪啪砸在屋顶上的大雨,让我们彻底放弃了凌晨去爬神仙顶的念想。
绿江村有一个网红,姜大叔,因为在绿江上撒渔网的照片而在各旅游社区走红。昨晚我们在夜色里来到村子时,看到了姜大叔家的农家乐,就住下了。姜大嫂用很确定的语气告诉我们,这雨明天就不下了,明早的撒网照常进行。
起床后虽然又下了一会儿小雨,但当我们跟着姜大叔来到绿江边时,天空竟真的慢慢放晴了。
姜大叔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把停在岸边的小船慢慢摇到了江心。白色山岚丝丝缕缕地缭绕在青苍的群山间,江水如镜,扁舟一叶,宛如水墨画似的。
游客们都举着相机、手机在岸边准备就绪,等着姜大叔将手中宽大的渔网撒向江面。

姜大叔停好小船,站在船头,将渔网在手掌中一折一折地整理好,然后放入水中戥直了。他半屈膝,起身的时候,双腿用力一蹬,双手用力一扬,金色的渔网在空中撒开一个完美的圆形,平整地铺在江水中。
姜大叔虽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身体强健,厚实的渔网在他的手中,好像轻纱似的轻盈地抛了出去。有男游客好奇,也尝试着拿起渔网,才发现那浸湿的渔网竟沉得抛都抛不起来,更不用说要受力均匀地散成一个圆形了。
而姜大叔刚才一会儿工夫就撒了四五次。但他说这算什么啊,年轻时一天都这么干,像这样的渔船,能打上满满一船鱼。“我现在不是打鱼的,就是一个摆景的,给大伙儿拍照乐呵乐呵。” 姜大叔风趣幽默,放下渔网又凹了几个打鱼的姿势;他将船靠岸又邀请游客们上船拍照,还指导大姐阿姨们摆各种pose。江边的游客乐成了一片。





我们沿着蜿蜒而平缓的江岸一边拍照,一边往回走。天上的云层依旧厚重,江对岸的层峦青山和前方绿江村的田园屋舍,在这个雨后的清晨显得格外静谧。
临江种着碧绿的油菜和高高的玉米,远远望去,绿黄分明。绿江水轻柔地拍打着江岸,弯曲迂回的水岸自自然然,狗尾巴草等野生力量高低错落从水中探起头来。
这片江湾,是一片奇特的水没地。春季水枯,江水退去,露出土地,当地的人们就种上油菜、土豆、小麦等半季作物。秋季水涨,这些作物们必须在江水没上来之前完成成熟与收割,否则就要被江水吞没了。







从江岸走到村道上,路边有大片的苹果地。昨天夜里我们抹黑在村子里晃悠时,就闻到了一阵阵浓郁的芳香气味,夜色里模模糊糊地看到路边的苹果树下落了很多果子。
现在看清了它们——那成行成列的苹果树真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果树了,枝干细细的,叶子差不多落尽了,就只挂满一身通红的果实。 大颗大颗的苹果,果皮光洁,粉粉嫩嫩,还带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让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里的苹果多且便宜,2元一斤,很多游客采摘了一大袋一大袋的,准备带回家去。
然而地上也落满了一堆堆的果实,泡在泥土里,应该是前两天的暴雨的“杰作”,不禁叫人觉得又可惜又心疼。


我离开行车的大道,绕到了弯曲地穿过各个人家的小路上。红色、橙色的浓艳的万寿菊装点在小路两旁,让阴沉暗淡的天色顿时多出了些活泼的生气。
玉米地里,玉米杆子被昨天和凌晨的暴雨打烂了,有一大堆泡在了水里,但仍有很多依旧直挺挺地站立在地里。
这里的人家都是红瓦屋顶或红砖墙,褐红的颜色经过了雨水和时间,爬上了斑驳的印迹。院口那老旧的木板和青石搭成的“储藏室”,还留着旧日的东北乡村的气息。
每家屋前都有一个园子,整齐地种了翠绿的包菜;紫到发黑的茄子重重地垂下来;山楂一串串的挤满了枝头 。
葫芦、倭瓜、豌豆,则长得自由自在多了,藤藤蔓蔓爬到屋顶上、柴火垛上,或者缠在篱笆墙上、玉米杆子上。
村边的溪沟里,大雨带来的暴涨的溪水哗哗啦啦地奔腾着。田地里溢出来的水,径自在村道上流淌,从村子高处淌向低处。
牵牛花肆无忌惮地开;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牛,鸡,大鹅都悠闲。





这个鸭绿江边的小村,和我到过的很多边境乡村一样,充满了美好的田园诗意。我最喜欢在这样的村庄里毫无目的地闲逛,这又活泼又自由随性的生活气息与我记忆中、印象中的北国乡村渐渐重合。
《呼兰河传》中,萧红就很生动地写过她家的后园——
“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似的。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






昨天我们来时的那条公路还可以往上开,一直开到最高处,有一个叫作“小天池”的地方。其实不用到小天池,在路边就会遇到一个视野开阔的豁口。
从这里往下望,鸭绿江的江水竟有那么深,在环绕的青山之中,就像一个深邃的大湖。阴天,没有风,水面平静地如一面镜子。偶有渔船经过,在水面上划开一道长长的波纹。
高高的岩石山体壁立。阔叶树的叶子沾染了秋风秋雨,已变成了红色,为今天这暗沉清淡的山水增添了一些明亮点缀。




离开时,我们在路的高处回望绿江村。一潭靛蓝的深邃湖水如玉般嵌在山坳里,绿林青苍,散落其间的红瓦房掩映,不禁叫人有些恍惚身在何处——真不愧“东北小瑞士”的称号。

今天的前一段路是原路返回,终于看清了昨夜里一片漆黑的风景。一侧是随时会滚落飞石的陡直山壁,一侧是青绿如绸的鸭绿江水。江对岸,是邻国的连绵群山。
青山绿水相伴随,我们穿过了一个个整齐的村落和广袤的玉米地。盘山公路翻上山又下山。在一处下坡时,一片开阔的水域缓缓地展呈在我们眼前——这就是浑江汇入鸭绿江的交汇处。
因为前两天的暴雨,浑江变得恰如其名,又浑又黄,与清澈碧绿的鸭绿江显现出渭泾分明的界线。
鸭绿江的对岸是朝鲜国,浑江的对岸是吉林省,此处是两国、两省、两江的交界。


而昨天下午因为昏暗的阴雨天而看不清的浑江大转弯,此时视野通透而明亮,江流从无限远处而来,在我们的脚下绕了一个巨大的360度拐弯,又迅速往前方奔去。
江对岸的小小村庄,金色麦田齐整,田园屋舍俨然,安宁遥远地像是一幅画了。



坦甸子桥之前,都是昨天我们走过的路。昨天大雨迷离中就感觉这一路的北国乡村风光淳朴悠然 ,今日再见到,果然如此。
沿着浑江过了坦甸子桥,就告别G331进入了S309、G201。
路过青山沟,青山沟景区已经关闭了。河水涨得很高,水流湍急,满族风情园门口的大桥看着破破烂烂的。一打听,才知道昨晚这里路面上的水足足有两米多高,桥上的那一层柏油铺面、两侧的桥栏全被大水冲掉了。四周的路灯、花坛都惨遭大水侵袭,东倒西歪。
我们沿着青山沟西行,河沟里的水涨得都快和马路齐平了,汹涌而浑浊,岸边和水中的矮树上挂满了从上游冲下来的垃圾,一片狼藉。
山上还在往路面淌水。路过的镇子,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清理大水过后的混乱。
从丹东界到本溪界的盘山公路也遭到暴雨的破坏,路面坍了的,树倒在路中央的,时不时可见。养护队在忙碌地清障。
但公路两侧的山林经过雨水的洗礼,都开始发黄泛红了,渐变的色彩斑驳而迷人。
白桦树最不争气,叶子都没变黄,就已全部被风雨刮掉了。光秃秃的高杆,笔直地挺立在公路两边,护卫似的。
对接下去几天看红叶的行程,我们开始充满期待。
进到本桓公路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本桓公路有一段据说是非常美丽的枫叶大道。夜色中,我努力看着窗外,却只有漆黑一片,啥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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